李世暉／日本博弈默示錄
▲「花牌」（花札）是日本的傳統紙牌遊戲，無論形狀、圖樣都比一般撲克牌更具風韻。（圖／翻攝自維基百科）
文／李世暉
每年的舊曆新年，臺灣人的主要休閒娛樂之一，就是趁親朋好友團聚之際小賭一番，無論是麻將、撲克牌、象棋、骰子，既可賺紅包（或是發紅包），又可聯絡感情。
而在日本的傳統新年活動中，博弈娛樂是以「獨樂」（陀螺）、「雙六」（骰子）等形式存在。雖然在明治維新之後，將正月由舊曆改爲西元，但博弈娛樂依舊是日本新年期間的主要活動。
日本人在新年期間的博弈娛樂，最具特色的就是「花牌」。日本「花牌」是一種以12個月份的花草，做爲主題圖案的紙牌遊戲，每個月份的主題花草圖案各有4張，整組「花牌」合計48張。自17世紀開始出現之後，「花牌」就成爲日本國內最普及的賭具。遊戲玩家所熟知的任天堂，就是製作「花牌」起家的。
事實上，日本人對博弈娛樂的熱衷程度，在全世界是數一數二的。除了新年期間的「雙六」、「花牌」，還有由中央與地方公營單位定期舉辦的競輪、競艇、賽車、賽馬，以及樂透、運動彩券、柏青哥等。
公營競技（競輪、競艇、賽車、賽馬），原本是爲了解決政府的財政困難而開始營運的，透過特別法的規定，公營競技得以迴避日本刑法第185條的賭博罪。其中，競艇是爲了復興船舶產業、競輪與賽車是爲了機械產業的復興，而競馬則是爲了協助畜牧產業的發展。
若以市場規模來看，公營競技每年的產值約爲5兆日圓，樂透約有1兆日圓。而座落在日本各交通要點上的小鋼珠柏青哥，則有超過23兆日圓的產值、1,000萬的消費人口（巔峰時期曾超過30兆日圓、3,000萬的消費人口）。總計約30兆日圓市場規模的日本博弈娛樂產業，僅次於汽車（62.5兆日圓）、建設（51.8兆日圓）、醫療（40.8兆日圓）、不動產（39.4兆日圓）、壽險（39兆日圓）等日本重要產業。若與國外的博弈娛樂相比，這個數字也遠遠超過美國的5兆日圓，以及澳門的3兆日圓。
值得一提的是，單單就日本的柏青哥產業而言，其規模相當於日本的外食產業（約25兆日圓）。換言之，日本人每年花在柏青哥上的錢，跟在外面飲食的金額相當。
柏青哥是一種「自動球遊器」，消費者以現金換取小鋼珠，再將小鋼珠投射至抽選入口。機臺會自動以電腦機率抽選，獲獎者可得到大量的小鋼珠。而在抽選過程中，機臺的液晶熒幕會以各種精緻的動畫，來提高消費者對中獎的期待感。最後，獲勝的消費者再透過間接換金系統，將獲得的小鋼珠換成現金。柏青哥從戰後發展至今，已經成爲最普及的日本博弈娛樂活動。
▲柏青哥店遍佈日本全國，但因有非法賭博之嫌，常與組織犯罪扯上關係。（圖／翻攝自維基百科）
當然，日本人對博弈娛樂活動的熱衷，自然也反映在日本動漫作品內容中。日本最知名的博弈漫畫家，就是創作《銀與金》、《賭博默示錄》等重要作品的福本伸行。
福本伸行在作品中，常會將賭博當成一種既存的社會規範，他透過縝密的心理描述，塑造出「信念與勝負」的世界觀。在日本興盛的博弈風潮下，他的作品陸續被改編成真人演出的電視連續劇與電影，也獲得相當之市場迴響與經濟效益。而前述的「花牌」博奕遊戲，也多次出現在日本的動漫作品中（如動畫電影《夏日大作戰》）。2003年，日本SAMMY公司利用著名漫畫《北斗神拳》，製作出兼具「遊戲性」與「賭博性」的博弈機臺，在日本的柏青哥產業掀起一陣旋風。第一代的「北斗神拳博弈機臺」，一共售出62萬臺。若以1臺40萬日圓的售價來看，這款機臺爲SAMMY帶來超過2,400億日圓的營收。
此外，Bisty使用知名動畫《新世紀福音戰士》，於2004年推出的機臺，也售出了10萬臺以上。「北斗神拳」與「新世紀福音戰士」機臺的成功，讓各家柏青哥機臺業者積極將動漫作品改編成柏青哥的機臺。
博弈與動漫的結合，一方面爲日本的博弈產業提供了吸引消費者的娛樂內容，另一方面，也爲日本的動漫產業創造了新的授權獲利模式。乍看之下，這是一種「博弈產業」與「動漫產業」雙贏的異業結盟，然而，這樣的結合卻也爲日本社會帶來負面的效應。
衆所周知，動畫與漫畫，原本就是日本青少年最主要的休閒娛樂。一旦動漫作品成爲博弈機臺，會讓部分成年的狂熱迷「愛屋及烏」的開始接觸柏青哥，進而成爲沉迷博弈的消費者。
▲《北斗神拳》（北斗の拳），是一部日本的格鬥漫畫。（圖／翻攝自維基百科）
2016年底，日本衆議院通過「統合型娛樂設施法案」，讓日本的賭場設置合法化。在法案的討論過程中，反對派的意見，大多集中在如何因應賭博成癮與治安惡化的議題。然而，就筆者的角度來看，動漫與博弈的結合，讓日本年輕人能輕易的由動漫產業進入博弈產業，這纔是日本反賭團體應該優先處理的關鍵課題。
好文推薦
李世暉／巨人巨獸的進擊！日本恐懼的投影
●李世暉。慶應義塾大學SFC研究所上席所員，慶應義塾大學媒體政策研究科特別招聘教授，現職爲國立政治大學日本研究學位學程教授兼主任。專長領域爲日本產業政策、日本經濟安全保障，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88論壇歡迎網友參與，投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