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從維冠案團體訴訟判賠看專家鑑定報告
▲2016年臺南維冠大樓因地震倒塌，造成115人死亡。（圖／記者林悅翻攝）
4年前發生在除夕夜的臺南維冠金龍大樓倒塌案，奪走了115條人命，除了無良建商林明輝等5人被以偷工減料爲由，判刑5年外，罹難者家屬及受災戶透過消基會提起團體訴訟求償，歷經3年半的訴訟，臺南地方法院於1月16日判決建商林明輝等5人及大合公司要付損害賠償金4億多元與懲罰性賠償金2億9千多萬元，合計7億多元，但仍可上訴。
法院判決認爲，維冠大樓的倒塌事故與林等人的過失具有因果關係；原因除了現場證物、嫌疑犯口供、受災戶傳訊、專業報導外，最主要的就是臺南市土木技師公會作成的專家鑑定報告。
由於多數法官、檢察官可能只通曉法律條文，對於工程爭議形成自由心證、獨立審判過程中，於事實認定所需的營建工程專業知識背景或有不足，致工程案件審理困難，因此專家鑑定制度應運而生。
鑑定的意義與原理，便是由具專業知識或經驗的第三人（例如公共工程委員會、技師公會、建築師公會、學術機構、專業研究機構等），依據專業知識對特定的工程爭議事實，例如維冠案，就其知識、經驗提出專業見解、建議或意見而陳報與法官、檢察官或律師、訴訟當事人，藉由證據的佐證及工程專業判斷，協助法庭求得維冠大樓倒塌的原因，協助法庭釐清法律責任。
鑑定可分爲囑託鑑定與私鑑定。囑託鑑定是當案件已於法院起訴，經由法院職權認定或當事人聲請法院同意進行之鑑定程序，又稱爲狹義鑑定，例如維冠案、花蓮地震統帥大樓倒塌事故等。私鑑定指當事人爲爭取勝訴，於法庭上提出其委託鑑定機關作成之專家報告，促使法庭接受其主張，又稱爲廣義鑑定，例如因大樓基礎開挖的損害鄰房鑑定。
鑑定程序包括：1.申請鑑定；2.鑑定單位（人）評估是否接受鑑定工作；3.鑑定單位審查委託鑑定事項是否屬於可受理案件；3.繳交鑑定費用；4.選定鑑定人；5.鑑定工作開始；6.證據調查與詢問；7.書面鑑定爲原則，若有必要得邀請爭議雙方或利害關係人到場陳述或說明；8.資料補充：鑑定人通常不負責證據調查或蒐集，一般會請求委託人、爭議雙方或利害關係人提供資料及補充資料；9.作成初步鑑定報告；10.複審初步鑑定報告書；11.正式鑑定報告並陳報法院；12.澄清鑑定報告疑義；13.法院傳喚時出庭作專家證人。
維冠大樓倒塌後，檢察官囑託臺南市土木技師公會鑑定以利釐清事故，但因事關115條人命且爲社會矚目事件，並具時效性，若對於以上的鑑定成果稍有不慎，鑑定結論即可能遭受質疑。本鑑定報告中，被告質疑：1.鑑定人的資格問題？2.土木技師是否具有建築物結構鑑定資格？3.鑑定人是否確實具有建築物工程相關學經歷？4.分工執行鑑定問題？5.結構設計之檢討方式是否合理？6.鋼筋取樣的代表性？鑑定報告之證據力可依《刑事訴訟法》第155條第1項規定，由法院本於確信自由判斷，但不得違背經驗法則及論理法則。
針對上述被告質疑的鑑定程序及內容，法院判決（臺灣高等法院臺南分院105年度矚上訴字第1153號刑事判決）認爲：1.鑑定人適格，即在特別之學識、技術領域內，具有較高於一般人之才能者，就是屬於「與待證事項有關」的適格鑑定人員；2.本案系由機關即「公會鑑定」，與技師個人執業範圍無關，何況建築物結構鑑定仍爲土木技師執業範圍，故具有鑑定資格；3.法院已確認所有鑑定人均具建築物工程相關學經歷；4.鑑定報告(含及補充鑑定)意見，雖系5位鑑定人分工完成，但鑑定人均有開會討論共同決定，大家同意後纔出具鑑定報告；5.法院認爲，原設計人理應可提出原設計之靜載重卻無法提出，隨後又承認「結構計算有誤」，故法院仍採納鑑定報告意見；6.本案大樓已倒塌大部分，於大樓損壞嚴重取樣不易之下，所爲的隨機抽樣應具有相當之代表性。鋼筋採樣自A、H、I棟之8號、10號主要鋼筋，經試驗結果降伏強度僅1支合格，足以明確判定原應使用4,200kgf/cm2之高拉力鋼筋，「誤用」2,800kgf/cm2之中拉力鋼筋。何況取樣的每批鋼筋都經技師簽名並會同試驗，整個過程檢調均有錄影簽名，不可能發生鋼筋試驗結果數據錯置或倒置情況。
工程訴訟中，常有同一案件經兩個鑑定單位鑑定，結果卻完全相反。就鑑定報告所提出之鑑定意見是否合理，法院仍須爲判斷。爲使法官易於判斷鑑定報告的證據能力及證明力，確保鑑定人之中立性及公正性，建議鑑定人與本案之利益關係應予揭露。此外，鑑定報告應載有足夠的事實基礎、可靠學理及操作方法。若採機關鑑定時，則從事鑑定之人應於書面報告中具名。
筆者建議，未來修法時允宜考量，偵查中被告得否請求檢察官鑑定或選任特定之人爲鑑定；當事人是否可於審判中自行委任鑑定人進行鑑定，以維武器平等原則及利於發現真實；被告於檢察官及法官選任鑑定人前得否陳述意見；鑑定人是否應出庭接受交互詰問；法院得否就法律意見選任專家學者陳述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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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南，國立雲林科技大學營建系及通識教育中心教授，交通大學土木工程博士，中正大學法學博士，中國政法大學法學博士。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公司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