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週刊/王浩威:學當原諒者 比當贏家更重要
作者/王浩威口述、單小懿整理▲王浩威表示,反社會傾向的人,是因缺乏社會歸屬感,而想採取報復行爲。 (攝影者.賴建宏)
犯下捷運隨機殺人案的鄭捷,在高中畢業紀念冊上留下這樣的話,教我印象深刻:「我沒有放火燒我家。」
從字面來看,他知道不可毀滅家人,良知尚可壓抑內心陰影;另一方面卻也點出他對家庭的愛恨情仇。如果不是經常閃過毀滅的念頭,怎會說出這句話?兩個衝突的念頭扣在一起,存在的念頭轉向外界,形成毀滅別人的想法。無差別殺人的心態,或者反社會的心理結構,就這麼形成。
從心理的社會結構來說,事件永遠不是單一。這次捷運殺人事件是冰山一角,在冰山底下看到的是什麼呢?
社會舊價值隨着結構的瓦解而瓦解,但新的社會結構還在摸索,新的價值更沒有真正的建立。當我們社會的氛圍隨着社會結構的瓦解而鬆動了,充滿了不信任,這個社會就像是原始的叢林,是靠自己的力量生存的。取而代之的態度,便是「社會達爾文主義」。
簡單講,「社會達爾文主義」就是社會越來越弱肉強食,越來越是「贏家通吃」的遊戲規則。
這種社會達爾文主義,在人類文明史上來說,其實是退步的。可悲的是,隨着媒體重複傳播,我們反而會越來越傾向相信權力、地位、財富等物質價值,並且認爲掌握這些便等於佔上風、成爲贏家;至於那些「輸家」,不只是越來越不值得同情,甚至被唾棄。
而能真正足以聯繫人與人之間關係的情感、愛、信任等價值觀漸趨式微,越來越不重要,甚至被認爲是弱者或輸家纔有的表現。
在社會達爾文主義裡,因爲彼此不信任,每個人也就會變得更保護自己,好比這幾天防狼噴霧、電擊棒大暢銷,許多人在臉書上互相分享如何自我防身。弔詭的是,當社會更人人自危而自我保護時,同時也不知不覺的與他人更遙遠。
保護自己,其實也在不知不覺間推開別人;沒能力保護自己的人,覺得自己被推離了這個世界。於是,在許多人覺得跟這個世界更疏離的同時,也有許多人被激起對這個社會的憤怒,也就是反社會傾向。
他們會覺得遭到社會排擠,缺乏社會歸屬感,而更想採取報復行爲,造成「自保→排擠→暴力→進一步自保」的惡性循環。遺憾的是,即便是西方先進國家,面對這股惡性循環,目前仍然束手無策,因爲背後的成因太過複雜。
雖然我們無力阻擋信任瓦解的惡性循環,但是我們可以減緩速度、降低影響。
是不是可以試着別用過於極端的字眼,好比殺人魔、狂魔,標籤化反社會性格的人?試着從人的角度來理解,他們受過傷害,他們病了,是一羣生病的人。
是不是可以肯定更多的努力,包括接納與寬恕?東海大學新聞稿中表示,「每一個人,無論憂喜勝敗,都是我們的家人,我們愛着他們,卻也不夠愛他們。」28歲受害人解青雲的年輕遺孀陳女士選擇放下仇恨,希望3歲和2歲的子女永遠在樂觀和善良的環境中長大,而不是仇恨與悲傷。他們都是這時代偉大的勇者,是我們應該學習的生命典範,而不是媒體經常報導的那些「成功者」。
是不是可以把捷運車廂裡的悲劇,轉化成一堂生命教育的課?我想起2011年挪威奧斯陸的槍擊事件過後三天,20萬民衆手持各色玫瑰在市區內遊行,紀念死難者,試着用善良與愛消弭血腥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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