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港漂」7年回到深圳:香港故步自封、不思進取
大陸中心/綜合報導
微信公衆號「港股那點事」日前刊登一篇文章,作者是做了7年「港漂」剛回到深圳逐夢的青年,對於香港,他從開始的喜愛和嚮往,到現在的惆悵和失落。「很多人心理上都能接受香港往日輝煌不再…」他認爲,經濟停滯的背後,是人才的流失,而人才流失的背後,是整個香港社會氛圍變壞,給人不思進取的感覺。
文章在網上流傳後掀起罵戰,大陸網友直呼香港「敗相已露」、「可憐的香港人醒醒吧」,香港網友則調侃道「終於少一些人插隊」、「快走不送」。
「香港,請將我遺忘——一個7年港漂的心路」原文:
在決定離開香港的前夜,我再次登上了太平山頂,看着中環鱗次櫛比的霓虹燈倒映在維多利亞灣,我突然感到一股濃濃的悵惘和失落:爲自己,也爲香港。這裡曾寄託着我的青春夢想,豪情萬丈而來,悄無聲息而去。誰曾經擁有誰?誰又放棄了誰?
上週忙完了搬家,然後離開香港到了深圳新公司報到,身份也從香港居民變成了大陸居民。今年本是我在香港的第七年,按照移民局規定,我可以申請香港永久居民,雖然只差永久兩個字,但代表的卻完全不一樣。放棄香港身份對我未來的人生究竟意味着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今的香港肯定不會是我人生的歸宿,但是最終決定放棄時,還是有諸多的不捨。
我對香港最初的喜愛來自小時候看的港產片,那個時候真的是香港影視業的輝煌時期,很多影片至今仍是經典,很多香港明星一度影響了我的人生:比如找女朋友,我就會潛意識按照趙雅芝的模子去找,而周潤發在《英雄本色》中的形象就幾乎代表了我對俠客的全部認識。之後的印象就是小時候極其要好的玩伴,舉家搬去了香港,當時香港還沒回歸,他們臉上洋溢着的喜悅我至今難以忘記,感覺是中了去極樂世界的船票。多年後我考研到了香港,再見到童年的玩伴時,不知道是時間拉遠了我們的距離還是香港社會重塑了一個人,那個當年老愛打架的他,如今成了大家眼中的乖乖仔,見面都只是禮貌性的和我交流,和我保持着一種莫名的距離。最後我們草草見了幾面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繫。除此之外,我還是非常喜歡香港,喜歡他城市的整潔,喜歡有素質的市民和各個地方透露出人性化的小細節。
但在香港呆了7年後,我還是決定離開。對於一個沒有家庭背景,沒有祖輩積累,只有一些夢想和一股子拼勁的年輕人來說,香港於我,真的有一種有勁無處使的逼仄和束縛感。
當我告訴身邊朋友我決定離開香港回大陸工作的時候,朋友們沒有一絲驚訝,只是嘆了口氣說到:「哎,又一個。」其實在我們這批學生港漂中,絕大多數是沒有什麼地域概念和念家情節的,雖然把香港當作自己的歸宿是需要勇氣的,最起碼也要買得起房,但房價在我們的聊天中從來都只是調侃的話題,沒有人把這個視爲畏途,「那時我們有夢,關於文學,關於愛情,關於穿越世界的旅行」,而香港正是這樣一個做夢的好好地方:包容的文化,廉潔的政府,精幹的公務員隊伍,良好的法制框架。但現在,我們討論的更多話題是回去,而回去的理由各種各樣,有回老家找對象的,有買不起房的,有回大陸尋找新機會的,也有純粹是不喜歡香港的。平時大家聚在一起都會探討下香港和大陸優勢之類的話題,最後總能達成高度一致:要發展,要麼去美國,要麼回大陸,留香港看不到什麼前途。但促使部分人留下的原因,怕也是香港最後的優勢。這優勢是什麼,每個港漂的看法都不一樣。
很多人心理上都能接受香港往日輝煌不再,也許早已不是我們曾經引以爲豪的那個遠東金融中心,但這些年的衰落速度也足夠觸目驚心:香港1997年迴歸時人均GDP是澳門的兩倍,但香港GDP 17年積累增幅不到四成,如今澳門是香港的3倍。香港迴歸那年GDP總量是大陸的18%,到2013年已下滑到不足大陸的3%。1997年,北京、上海、廣州的GDP之和都遠不及香港。如今,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的GDP總量皆已超過香港。據說天津也馬上超過了。十年前,香港人均GDP還超過新加坡一大截,如今新加坡人均GDP則達到了5.2萬美元,領先香港1.4萬美元。
在經濟停滯的背後,是人才的流失。我不想引用一些數據,只是在生活中感受到,很多接受過良好教育的香港精英,都在慢慢的往外移民,去美國,去加拿大,去澳洲或去英國,我港大的同學,畢業後留在香港的屈指可數。而這些年支持香港發展人才的補充,恰恰就是類似我們這些大陸學生:在大陸,過去到香港讀書是一種榮耀,很多時候只有高考狀元纔可以。但現在,很明顯已經不是這樣了,我的離開也許只是個案,但會不會無意間代表了很多港漂的態度,香港對我們的吸引力也在下降。
在人才流失的背後,是整個香港社會氛圍的變壞,給人一種固步自封,不思進取,甚至暮氣沉沉的感覺。在我小時候的印象裡,香港代表的是朝氣,代表的是奮鬥,代表的是刻苦。那時大家差得不遠,機會也多,只要賣力工作,總能有不錯的回報。而現在,隨着第一第二產業的消失,香港底層人越來越像條幹巴巴的鹹魚,翻身無望。如今,香港貧富懸殊越拉越大,資源被高度壟斷,房價越來越畸形,住宅面積越來越小,畢業生起薪幾乎十年沒有漲過,但物價卻越來越貴:用我香港同學的話說,越來越看不到希望了。
這種氛圍的變壞在職場也有着清晰的感受。我畢業後幸運找了中環的一家外資投行工作,給我印象最深的是與香港同事的交往:剛開始一年與他們的交往基本不存在障礙,大家有說有笑。但隨着香港經濟停滯、外加一些族羣衝突言論的炒作與發酵,香港同事幾乎是一致對大陸背景同事劃出了一道隱形界限。你看不到它的存在,但你能清晰感受到它,感受到那種表面彬彬有禮實際拒人千里外衣遮掩下的防範甚至敵意。這種行爲的潛臺詞非常生硬和冰冷:你不屬於我們。
這樣氛圍導致的結果是:就算我一個人完成了全部門幾乎一半的項目,收穫的卻不是掌聲與祝福,而經常是一種集體性的完全無視的不理不睬,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知道,我多少被當做了陸港摩擦的出氣筒。每年四倍於香港人口的內地遊客蜂擁而至。曾經,他們是香港人眼中的「阿燦」,但是現在,他們是出手闊綽的「土豪」,買LV和黃金,就如同買白菜。用一位香港朋友的話,曾經的窮親戚跑到自家門口擺闊,這滋味誰受得了。在無望的社會中,曾經港人的奮鬥榜樣李嘉誠被形容爲了擋路者,反而是馬雲,在傳統上一直有着爲富者必不仁思想的大陸,被奉爲了新一代白手起家的創業導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以我7年的香港經歷,將心比心的說,普通香港人是可憐的。工作壓力那麼大,收入那麼少,生活成本又那麼高,每天回家還只能和老小三代擠在鴿子籠裡,心態怎會平衡?我們過不下去,可以退回大陸。大城市過不下去,可以去小城市。總之中國那麼大,總有自己的容身之處。但香港人,他們幾乎無路可退。這就可以理解爲什麼有一些香港學生會出現在佔中或者遊行的隊伍裡:如果畢業就意味着失業,那總需要宣泄一下這種心情?其實對於任何一個社會,學生上街,都意味着社會本身生病了:學生天然需要做的,是泡圖書館,啃書本,是寫詩,郊遊,談戀愛,做各種夢並去實現它。
人在受到外部環境刺激而又無力改變的時候,傾向於把自己封閉起來,拒絕接受外部的任何信息,在我看來,這多少代表了目前的香港。在隱約的恐懼與揮之不去的迷茫支配下,部分港人開始逃避,討厭涌入的大陸人,討厭涌入的菲律賓人,討厭所有的改變,緬懷着被統治卻可以過安心日子的曾經。這種心態在中下層香港人身上體現得尤爲明顯:就只是因爲我說着一口普通話,最近兩年我曾在美心、吉野家、百佳超市等無端遭受服務人員羞辱性的白眼和非常明顯的敵意,也曾多次在坐出租車的時候聽司機一邊一臉的不屑,一邊用粵語在嘀嘀咕咕——我能聽得出他們是在罵人。我想發火,但最後還是忍住了。他們以爲我聽不懂粵語,但感謝在香港的7年薰陶,實際上我不僅會聽,也能說一口流利的粵語,我甚至能用粵語把黃家駒的《海闊天空》唱得讓土生土長的香港同學甘拜下風——只是我平時還是很固執地說普通話——那是我的母語,來香港前我已經說了20多年了,已成爲一種習慣。如果我需要改變這種習慣才能得到接受和認同,才能被融入,那是不是說明香港這個社會真的生病了?
但我7年前到香港時真不是這樣的。那時,彬彬有禮和助人爲樂,在香港幾乎是一種理所當然、天經地義。我清楚記得剛到港大報到的時候,真的是兩眼一抹黑,但很快我就感受到了香港這個社會的善意與包容:幾乎我走到哪裡,無論是在校園,還是街頭小巷,只要我張開口,就肯定會有人很熱情地幫我,哪怕我的普通話他們基本聽不懂,他們的粵語我也完全聽不懂。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找一個社區足球場,我詢問的一個茶肆店主硬是把我一直領到了球場旁邊才轉頭回店裡去。所以,至今我都很感激香港,他們幫一個內地過來,舉目無親,且語言不通的內地學生迅速融入了。所以,就算今天我很多次遭受一些莫名其妙的敵意對待,我仍心存感激——只是,這種感激,就真的只是感激,是一種知恩必報的本性,但卻再也無法演變爲一種認可甚至親近。
有些東西,如果被打碎了,就很難重新粘合起來——這裡就包括了心理上的信任與不設防。這很像香港目前的族羣撕裂,實踐起來其實很容易,但,有沒有想過,這種撕裂需要未來多久的時間,以及多大的努力,纔可能重新彌合?
目前的尷尬是,社會中下層只能看見眼前的一畝三分地,不肯擡頭看看遠方,不肯改變。少數識大體的精英也只能淪爲一枚良幣,最終被劣幣所驅逐,曾經的「八萬五」政策被香港中產階級否決,曾經有希望引領全球科技行業的數碼港楞是被弄成了地產項目。包括上週的政改,都顯示了一小部分香港人不願意改變帶來的捆綁後果。
就連香港一直引以爲傲的金融行業競爭力,其實都有點老態龍鍾、不思進取到無法容忍的感覺——除了中環的辦公樓,以及白領們的西裝革履仍在昭示着這裡曾經是一個金融中心以外,其他軟硬件方面其實都已被世界、被大陸甩開了遠不止幾條大街。不與時俱進,拒絕掉阿里巴巴的合夥人制度,到最近纔開始討論,人家都美國IPO大半年了。其他還有如本地券商機構極爲落後的交易系統(大陸任何一個最三流的券商,其證券交易以及結算系統也好過香港最牛逼的投行),就這樣的系統,還收着遠遠高於大陸券商的手續費率;配股需要自己電話經紀人操作、證券交易每手可能500股,也可能1千股,2千股,3千股、4千股、6千股,你得先查詢覈實每家公司交易單位到底是多少,然後還要計算你買的股數能不能被3、或者被4、被6整除,然後再去下單;一個實時行情仍要收費的港交所;繁碎的銀行間轉帳……,等等,如果你剛從大陸過去,你會被這些不思進取,落後到近乎石器時代的東西目瞪口呆,你會覺得這套系統的所有設置整個就是爲了拒絕你去交易,而不是歡迎你去參與,你也能理解爲何迄今港股日交易額只有1000億。
所有這些都在慢慢卻嚴重侵蝕者香港最引以爲傲的金融市場的活力。一河之隔的深圳,如同一個黑洞,把科技創新人才全部吸走。這樣繼續下去,但如果人民幣開始國際化,深圳上海金融業開始騰飛,香港的未來在哪裡?
下週開始,我將在深圳這個年輕和有活力的城市開始新的追夢之旅。
無論如何,我祝福你,香港,這個曾經寄託了我青春夢想的城市。
祝福我們未來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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