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周夢蝶二三事 2

4　 存款知多少

大約是九○年代末的一段時間，有一天，周夢蝶到出版社來找我，我們就一同去吃晚飯。路上邊走邊談，我知道他一向生活簡單，收入不多，我對他說，今年過年南老師給了我一個紅包，我分些給你吧！

豈知他立刻堅決的說：「不要不要！我現在很有錢。」

我大吃一驚，立刻問他：

「你有錢？你有多少錢？」

「反正我很有錢就是了。」他很篤定的說着。

「有多少錢啊？」我心想他可能把一萬兩萬當作有錢了。所以我再三問他，究竟有多少錢？

他好像不願說出來到底有多少錢，經不起我一再逼問，最後不得已說出來，他的銀行戶頭中有一百萬存款。

天啊！周夢蝶有一百萬存款！（那時辦公室的小編輯們纔有三千元月薪）我真是大大的吃驚了，立刻問。

我：「是版稅收入嗎？」

周：「不是。」

我：「是中了獎券嗎？」

周：「不是。」

我：「那是怎麼來的？」

周：「我也不知道。」

這更奇怪了，自己戶頭的存款居然不知道來源，太不可思議了。對於此等怪事，我也不肯罷休，非要問個一清二楚不可，經不起我不停的質問，最後他才幽幽的說：

「猜想是大家知道我窮，要送錢給我我又不收，大概暗中查到我銀行戶頭，就把錢寄過去了。」

原來如此啊！

關於友人贈款收與不收的問題，周老後來作法也有所改變，可能是體會到縱然自己不收，也會進入自己的戶頭，不如就接受朋友的好意吧。

那一年，記得是2010年，我從大陸回到臺灣，杜忠誥老師知道我要去看周夢蝶，他也約同一起前往。杜老師見到周老即奉上一個紅包（看起來很厚重），那是別人給他的「筆潤」。

周老接到杜老師奉上的紅包，只說了一句話，也令我大吃一驚，他說：

「每次見面，你都向我繳糧完稅。」

天啊！這是什麼意思啊？

他說這話時很自然，很安詳，好像這一切都理之當然！這就是周夢蝶，奇特，不可思議的「風之外，幡之外……」令人陷入無窮盡的太虛蒼穹……（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