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音樂】周天瑋／最樂意也最常去的地方：世紀樂團
●周天瑋／專欄作家，美國金融與國際投資律師，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法學博士，曾擔任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和復旦大學法學院訪問教授，著作有《法治理想國：蘇格拉底與孟子的虛擬對話》，在中西哲學與東西方比較課題別有心得。
臺北世紀交響樂團慶祝50週年，12月20日在國家音樂廳即將舉行「黃金50系列V：邁向新世紀」。我做爲早期團員之一，真是非常地激動。我在1970年加入樂團，爲的是音樂和團隊，做爲樂團第一支伸縮長號樂手，那在當時已經足夠興奮了。但是沒有料到，樂團竟然充實了我的一生，而且樂團的廖老師廖年賦教授更成爲我一生的學習對象。
我在1978年離開樂團走向人生另一個階段，一直到2016年才終於與廖老師在臺北重聚。那些年，我常想，他不正是臺灣夢的最佳詮釋人之一？幾年前他獲得總統頒發國家文藝獎，成爲首位得獎的樂團指揮家，但這似乎並不絕對重要，重要的是，廖老師始終是一位心靈開放、敦厚真誠而忠於理想的人物，不僅在我跟隨他在世紀樂團的那8年如此，他的一生點點滴滴都可以印證。那天我們見面，我的心情不僅喜悅更是狂悅。
有作家爲廖老師寫傳記，傳記開頭第一句話，說“我的出生年份有三種寫法：昭和七年、民國二十一年、1932年。”這個陳述本身不經意地說明了廖老師所一直代表的融合和發散、採真和成就。
講到昭和。廖老師的父親是土城著名的漢文老師，在日據時期始終認同漢文化。廖年賦從小用閩南語讀古文，家裡儼然是一個漢文中心，連日本警察都來上課。當日本戰敗而將臺灣歸還中華民國的那一刻，他年近7旬的父親高興得老淚縱橫。廖老師說，“那個情景，我至今難忘。”一年後，板橋初中成立，他成爲全家唯一讀了中學的孩子。
恩師傳承
講到民國。在廖年賦學習音樂的道路上，除去啓蒙老師之外早年師從的音樂家幾乎全來自大陸。當時臺灣最著名的小提琴家是上海來的戴粹倫教授，而廖年賦是初出茅廬的小學教師，和戴粹倫素昧平生。有一天他鼓足勇氣騎着單車到戴家門口去等，想要拜師，沒想到戴竟然願意當下收了他做學生，讓他“欣喜若狂，有如在夢中”。民國43年以後有大約17年，戴的寓所是廖“最樂意也最常去的地方”，他一直深受戴的栽培和器重。
再講到西元。廖先生和美國來的音樂家蕭滋亦師亦友，這位在臺灣音樂界留下深遠影響的蕭滋教授教他作曲和指揮。廖老師一生學習從不間斷，不但創作了管絃樂和歌謠，44歲去維也納進修，58歲又再度出國去紐約攻讀碩士。他創辦世紀青少年樂團，世紀以自己有限的力量很早便能夠製作出普契尼的歌劇“托斯卡”，經常和亞歐美音樂家合作，我當年有幸參與，又出國巡演，樂團並且榮獲維也納大獎。事實上，世紀樂團從來不求營利，我那8年光陰也從來沒有交過一分錢學費和團費。
全方位開創
我見證過廖老師實現他才華秉性臺灣夢的過程，他可能是音樂界極少數如此全方位的領導人之一。他開天闢地的精神，讓人深受啓發。廖老師培養出無數的人才，不但桃李滿天下，而且子女廖嘉齡和廖嘉弘也都繼承衣鉢成爲很有成就的音樂家。我後來爲音樂界做一點事情，在洛杉磯參與辦亞細亞樂團、辦音樂會、協助慈濟美國總會、協助義大利佩魯加音樂節等等，也都多少受到他的影響。
每回我讀到世界各國樂團的故事，總想到廖老師，我也總是說，那些故事固然很好，但我的親身體驗已經不可思議。有很多年，我“最樂意也最常去的地方”，是這一個土城人以及他熱愛音樂的朋友們一起辦的樂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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