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前首富,沒有等到奇蹟

文\熊貓的熊

2008年,商界一聲驚雷,四次登頂中國首富、剛當完火炬手的黃光裕,突然鋃鐺入獄,他身後的家電零售帝國國美,陷入風雨飄搖之中。

黃光裕入獄之後,大廈將傾的國美,儘管已內外交困、腹背受敵,但面對纏鬥多年的蘇寧,以及阿里、京東等電商巨頭的圍剿,這艘巨輪靠着慣性依舊向前緩慢滑行。

就像當年在囚牢中爭奪國美控制權那樣,黃光裕顯然不會放棄他一手打下的商業版圖。在2021年2月出獄後,黃光裕就高調地宣佈:力爭用未來18個月的時間,使國美恢復原有的市場地位。

算起來在今年8月,黃光裕爲國美定下的“大限”已至,不過,重新掌舵之後,黃光裕似乎把國美帶到了一個更困難的境地。

近日,國美捲入欠薪風波。針對欠薪和現金流危機等問題,9月26日國美迴應稱,“確實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困難和嚴峻挑戰,企業轉型進程受阻,現金流承壓明顯”,同時不排除將繼續實施減員。

曾經叱吒風雲的商業教父黃光裕,還是沒能再次締造奇蹟。

01

從1987年在北京珠市口大街開設首家國美門店起,潮汕商人黃光裕就一路披荊斬棘,通過標準化的家電連鎖經營模式,將國美打造成家電零售領域的巨無霸。

2004年國美上市,這一年,35歲的黃光裕成爲中國內地的新首富,一時間風光無限。也許是因爲商業成就過於輝煌,出獄後的黃光裕,對重振國美表現出了勢在必得的野心。

他不僅凡事親力親爲,連10萬元的合同都要親自審定,還像一個工作狂一樣,投入巨大的精力。媒體報道這樣寫道,“黃光裕有99%的時間是從中午開始,一直工作到凌晨”。

黃光裕鋃鐺入獄的這些年,零售行業被互聯網電商徹底改寫,爲了幫助國美重回巔峰,黃光裕的18個月計劃中,除了通過“自營+加盟”的模式繼續線下門店擴張外,將大量的重心放在了線上轉型上。

在零售娛樂化戰略下,國美APP改名真快樂APP;爲了拓寬業務版圖,國美還進軍家居家裝行業推出了打扮家App。

公開報道顯示,2021年,國美斥巨資給“真快樂”推廣營銷,廣告費用支出從上年的3.09億元激增至9.62億元。按照黃光裕的設想,真快樂APP要成爲一個月活用戶高達1億的娛樂化、社交化的購物平臺。

但經歷過“美蘇”纏鬥,經歷過腥風血雨的控制權之爭的黃光裕,顯然低估了搭建一個互聯網零售平臺的難度。

2021年真快樂APP的年活躍買家數量僅1684萬,這還是通過線下門店持續導流的結果。對消費者來說,邏輯很簡單,能在京東、天貓買,爲什麼還要去單獨下一個APP呢?

而燒錢引流拉新失敗後,營收已經持續幾年下降的國美,線下門店反而成了沉重的負擔,缺少現金流的補血,債務問題陸續爆發。

截至2022年上半年末,國美零售的總負債爲585.68億元。今年上半年,國美裁員、欠薪的傳言就甚囂塵上,4月25日,國美的重要供應商之一惠而浦,因爲銷售款無法兌付,宣佈終止與國美合作。

黃光裕“狠人”式的投入,當然不是沒有給國美帶來改變。2021年,國美的營收爲464.84億元,同比增長5.36%,經歷連續四年下滑後終於首次轉正。

但這改變不了國美虧損的局面,其中2021年爲淨虧損44億元。而2021年的營收規模,恰恰接近黃光裕入獄的2008年458.89億元的規模,而當年的國美,還能盈利10.48億元。

沒有任何意外,黃光裕的18個月計劃落空,現在的國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困難和嚴峻挑戰”,老派零售教父在新電商時代面前,終究也無能爲力了。

02

如今國美落寞的場景,容易讓人想起當年烈火烹油的盛況。

2005年7月22日的深夜,南京的新街口據說聚集了約10萬人。等到國美營業廳的大門一打開,他們像潮水一樣涌入搶購,人流過於兇猛,甚至“店裡的玻璃門就被擠破了”。

那是國美在當年的市場號召力的一個縮影。在改革開放、城市化浪潮之下,中國經濟駛入發展的快車道,消費升級浪潮爲國美的商業帝國提供了無限的想象力。

不管是從國美的發展史來看,還是從黃光裕的人生進程來看,在最巔峰的時期,因爲非法經營罪,內幕交易、泄露內幕信息罪和單位行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4年,無疑是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沒有那場牢獄之災,國美會將傳統零售的輝煌帶到互聯網時代嗎?也許未必。

在線下零售高歌猛進的年代,國美和蘇寧的“美蘇之爭”綿延數年,爲零售行業貢獻了一場經典的商業戰爭。黃光裕入獄的2008年,一直被壓着一頭的蘇寧,營收首次超過甚至想要收購蘇寧的國美,成爲了家電零售的新霸主。

以黃光裕入獄爲轉折點,國美在經歷了控制權之爭後,開始守基業的保守經營。

蘇寧則開始激進的多元化擴張,金融、物流、足球,一個都不落下。在王健林最困難的時刻,蘇寧甚至還當了一回白衣騎士,接盤萬達百貨。此外,還200億入股恆大。

當年蘇寧和京東還有過一段有趣的競爭。

2012年8月,打算掀起中國電商史上“規模最大、最慘烈、最全面的價格戰”的劉強東,來勢洶洶地放言,“今天,我再次做出一個決定:京東大家電三年內零毛利”。

那時的蘇寧正值巔峰,面對外界對於和京東競爭如何看的提問,掌舵人張近東直言,“大人和小孩怎麼比”。當京東以價格戰兵臨城下時,張近東更是底氣十足地下了個賭注:

如果京東的增速比蘇寧易購快,我就把蘇寧送給他。

後面的故事,大家都看到了。

這場家電零售之戰,以蘇寧慘敗告終,而蘇寧當時大舉融資併購打下的江山,沒有爲它帶來營收、利潤上的可觀增量,債務危機下的蘇寧,再也沒有了能夠幫助它力挽狂瀾的白衣騎士。

如果國美黃光裕當時沒有渡劫,國美會不會是下一個蘇寧呢?

在某種意義上,國美和蘇寧都太傳統了,黃光裕和張近東,也都是不太懂互聯網、新零售的老派商人。

之前國美挖來百度高管向海龍,但向海龍入職國美不到一年就走人。這些黃光裕一手挖來的互聯網大佬,他們在國美的水土不服,本質上是因爲國美和如今的互聯網環境已經脫節了。

大象轉身難,有太多像黃光裕、張近東一樣的企業家,曾締造了宏大的商業帝國,但最終卻經歷大起大落,陷入衰敗之中,任憑時代的後浪將自己的基業慢慢淘汰掉。

是啊,哪有什麼企業家的時代呢?就像馬雲、劉強東一樣,他們如今也消失在公共視野。只能階段性地汲取紅利,缺少穿越經濟週期的長期性戰略眼光,這似乎是絕大多數企業家的宿命。

重振國美無望的黃光裕,這一年來還在幹另一件事——不斷減持。

據公開報道,黃光裕、杜鵑夫婦今年1月到9月,進行過10次減持操作,累計賣出45.98億股,套現金額達9.6億港元。其中9月14日和9月15日連續減持,兩天操作了三次,套現2.95億港元。

有人認爲,黃光裕作爲控股股東,通過減持股票套現的資金,可以用來補充公司的現金流。但有沒有另一種可能,等不到奇蹟的黃光裕,打算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