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機、學練機、家教機、輔導機……孩子真需要那麼多電子產品嗎？
本文來源：時代週報 作者：消費者報道
“不寫作業母慈子孝，一寫作業雞飛狗跳”。對不少家長來說，輔導學習成爲影響家庭和諧的一大“殺手”。爲了緩解教育焦慮，越來越多的家長選擇購買學習機等教育硬件，市面上的相關產品也日趨繁多：學習機、學練機、家教機、輔導機、閱讀機、智能練習本、詞典筆、早教機……但孩子學習真的需要這麼多電子產品嗎？不同教育硬件在內容和功能上有什麼異同？
2024年10月，《消費者報道》針對教育硬件市場發起問卷調研，並對市面上銷量較佳的8款教育硬件進行了體驗測試，包括4款學習機、2款學練機、1款家教機和1款輔導機，涉及學而思、科大訊飛、小猿、作業幫、步步高等品牌。
消費者調查：約86%家長表示有教育焦慮，80%受訪者表示商家不斷推出新品類強化了焦慮情緒
新教材的啓用常常讓家長們感到焦慮。2024年秋季新學年開始，深圳三年級及以上的學生、廣州小學三年級和初中七年級的學生全面啓用新版英語教材。據悉，英語教材大規模改版源於2022年發佈的《義務教育課程標準》對英語課程提出了新要求。不少家長反映，新教材在單詞、句子以及篇章的難度上都有大幅提升。家長怕孩子跟不上新教材，又要買最新的教育硬件。
目前，市面上的教育硬件有學習機、學練機、練習機、閱讀機、家教機、詞典筆、輔導機、點讀機、錯題打印機等多類產品，它們對家長的教育焦慮起到了舒緩還是放大的作用？
爲了調查教育硬件產品的市場情況和行業動態，2024年10月，《消費者報道》開展問卷調研，最終收回882份有效問卷。問卷調研數據顯示，近86%的家長表示有教育焦慮，80%的受訪者認爲商家宣傳或推出新品類的行爲強化了教育焦慮情緒。
無獨有偶，中國青年報社社會調查中心2017年聯合問卷網對2003名受訪者開展的一項調查也顯示，48.3%的受訪者坦言身邊父母的教育消費不理性，而59.9%的受訪者認爲導致教育消費不理性的原因是培訓機構、商家的宣傳強化了社會上的焦慮情緒。
以商家宣傳爲例，不少消費者向本刊記者反映，學習機、學練機等新興教育硬件的廣告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城市的公交站臺、電梯屏幕等地方，無形中加重了家長的焦慮。
由焦慮催生的需求推動新興教育硬件市場快速增長。根據《2021中國教育市場洞察報告》，智能學習機市場規模預計在2025年達到500億元人民幣，複合年增長率達18.8%。中國互聯網協會2023年發佈的《個人消費類教育智能硬件發展報告（2023年）》則顯示，學習機、學生平板是當前最主要的個人消費類教育智能硬件產品，因其具備多種功能、市場空間較大，在個人消費類教育智能硬件整體市場份額中佔比高達30%。
但高速增長也帶來不少亂象。《消費者報道》問卷調研數據顯示，超過86%受訪者表示“商家推出太多教育硬件產品，消費者不知如何選擇，可能需要買多臺教育硬件產品”。
8款產品對比：學習機整體內容更齊全，學練機、家教機等“有閹割”
孩子學習真的需要這麼多電子產品嗎？不同教育硬件在內容和功能上有什麼異同？
我們選購了市面上銷量較高的4款學習機、2款學練機、1款家教機、1款輔導機進行比較，涉及學而思、科大訊飛、小猿、作業幫、步步高等品牌。結果顯示，學習機的內容均較爲齊全，默認功能也較其他產品更爲全面，而學練機、家教機和輔導機不少內容均和學習機有重疊。
4款學習機均有相應的AI內容，而學練機、家教機、輔導機則欠缺。例如科大訊飛學習機有AI同步精準學、AI 1對1答疑輔導、AI提優課、AI虛擬人等，學而思學習機有AI精準學、AI口語分級練等，步步高學習機有AI課本同步、AI作業工具和AI複習備考等，作業幫學習機有AI作業輔導、AI診斷等。
功能上，4款學習機均配備了手寫筆，可進行點擊、滑動、寫字等多種操作。其中科大訊飛的手寫筆可以實現在學習機上回答填空題、應用題，而部分學習機的手寫筆只能勾選選擇題和判斷題。
學練機則偏重於練習題和測試題。此次體驗了2款學練機，分別爲學而思學練機TALIH-BK1和小猿學練機旗艦款。值得一提的是，此次比較的8款教育硬件中，只有小猿學練機爲墨水屏，能帶來類似紙張的視覺質感，但電子墨水屏的缺點是色彩不鮮豔，屏幕的刷新率和響應率較遜色，對低幼齡兒童缺乏吸引力。
▲學而思、小猿學練機，小猿學練機爲墨水屏，較爲護眼，但刷新速度較慢
在學習內容和功能上，學練機不如學習機齊全。以學而思的學習機和學練機爲例，學練機具有三種模式：學練模式、閱讀模式和學習機模式，其中“學習機模式”沒有培優課和AI內容，課程內容像是學習機的簡化版；“學練模式”習題較系統和齊全，分爲分級練、同步練、教輔練、考試中心和錯題本。
但“學練模式”的做題功能在學習機上也可實現。例如，該模式“考試中心”欄目裡面的試卷和同品牌學習機的“試卷”欄目內容大同小異。不同之處在於，學習機裡面的試卷爲PDF版本，不能直接用手寫筆作答，作答的話還需要打印出來，而學練機上這些習題卻可直接手寫作答。如果要在機器上作答這部分習題，就需要再買一臺學練機。廠商把學習機本該有的功能放到了學練機上？這個功能應該不難實現，例如步步高學習機內部的習題可以直接書寫作答，不需要另外買其他類型的教育硬件。
▲學而思學習機（上）、學練機（下），右圖爲習題部分區別
家教機表現怎麼樣呢？以步步高的學習機和家教機爲例，步步高家教機A6像步步高學習機S8的簡配版。家教機上的內容，學習機基本都有，而且學習機體驗更好、內容更詳細。具體來說，家教機沒有AI內容、培優課程和手寫筆，課程相對旗艦學習機都有所閹割或簡化。以高年級課程爲例，家教機只有簡單的教材上傳，習題部分嚴重不足，而學習機不但課程內容詳細，而且有相應的AI出題功能。
▲步步高學習機（上）、家教機（下）
輔導機表現又如何呢？以作業幫的學習機和輔導機爲例，作業幫輔導機只有簡單的名師同步課、必考知識點精講等內容，掃題答疑、查詞翻譯、作業批改等諸多功能則需要拍照上傳或用掃描筆掃描。不少家長體驗後表示其作用有限、有些“雞肋”。
▲作業幫學習機（上）、輔導機（下）
消費者評分：學習機更受認可，學練機、家教機、輔導機評分不佳
我們邀請了多位有豐富測評經驗的家長對這些教育硬件產品進行體驗、評價。
結果顯示，4款學習機的內容、功能、智能或AI平均評分均優於學練機、家教機和輔導機，得到不少家長的認可。例如樑女士認爲：“小學到高中各方面知識點都有，各科目的學習內容、知識點課程及習題都很齊全”，陳先生表示：“AI功能很好玩也很有用，非常適合小孩子互動學習，增加了孩子的學習興趣。”
學練機則獲得褒貶不一的評價。部分家長比較認可墨水屏和習題部分，但內容多樣性和AI上的評分均不如學習機。其中陳女士評價：“的確是‘上課＋練題’，側重練題，功能較家教機、學習機少，且沒有AI功能”。黃女士則表示：“教材、教輔和真題資源都很豐富，可以直接用手寫筆在上面寫，會自動識別答案正確與否，就像真的在寫試卷一樣，不像其他機器需要分區輸入”。
家教機、輔導機在此次評價中不被認可，內容、功能、智能平均評分均在7分以下。例如陳先生評價家教機：“學習資源相對較少，很多時候只能作爲孩子學習的輔助者，沒有太多額外知識和技能的開拓。”廖女士認爲，輔導機“掃描筆掃描功能有點雞肋，很容易掃出莫名其妙的內容，還有錯別字”。
從此次體驗的評分來看，學練機、家教機、輔導機雖各有側重，但在內容、功能和智能或AI評分上未獲家長們的整體認可。
AI體驗：人工智能是教育的未來方向
隨着ChatGPT崛起，AI熱度飆升，科大訊飛、學而思、作業幫、步步高等國內教育企業紛紛發佈攜帶AI大模型的產品。《消費者報道》問卷調研數據也顯示，超過73%的受訪者認可AI纔是教育硬件的未來方向。
此次評價中，4款學習機的AI平均評分高達8.2分，而2款學練機的平均評分僅爲6.3分，家教機和輔導機的評分分別爲6.7分、5.7分。
從此次體驗來看，目前學習機的AI功能，如智能學習、個性化分析等，確實有助於提升學習體驗。例如黃女士表示：“學習機中的AI定製功能，可以有針對性瞭解孩子學習情況，定製解決方案，相當於孩子的家庭教師了。”廖女士認爲AI在教育中發揮類似助推器的作用，“希望藉助AI能適時解決孩子學習中提出的各種疑問，讓他們事事有迴應。”
AI（人工智能）在輔學上能解決哪些問題呢？超過75%的受訪者認爲“一步步引導孩子自己找到答案、而不是直接給出答案”，“改變過往填鴨式的學習方式、在家學習也要有互動”；60%的受訪者表示“除了課程學習外，還有助於綜合素質的提升”。
準備選購學習機的張女士體驗之後對記者表示：“AI功能可以智能分析孩子未掌握的內容，這點能方便查缺補漏，同時也能瞭解大部分學生的掌握情況，從而判斷自己的競爭力。AI對教育最大的功能節約時間和精力，在極少的時間內幫孩子掌握到更全面的內容。”
以科大訊飛學習機的AI 1對1答疑輔導功能爲例，使用者可以在作答的過程中與AI對話，例如語音提問。而AI並不是直接給出答案，而是通過啓發式互動講解，引導使用者自己找出答案，真正掌握了知識。
而作業幫、步步高學習機在測試過程中，雖然也有AI作業輔導和批改功能，但並沒有此類互動性較強、引導式的輔導內容，往往直接給出答案。
▲訊飛AI 1對1答疑輔導功能並非直接給出答案，而是通過互動引導孩子自己得出答案
《消費者報道》問卷調研數據顯示，在“您期待AI(人工智能)在輔學上能解決哪些問題”上，受訪者希望：AI應當因材施教，根據學生的學習習慣、能力和進度提供個性化的學習方案；同時又能有趣且有用地全面激勵學生的邏輯能力、創新能力等；能和學生進行智能互動；提升學生的綜合素質；足夠智能，能一定程度代替家長或老師輔導學業，自我學習，不斷進步。
已經爲孩子選購了一臺學習機的向女士對記者表示：“教育硬件要避免‘填鴨式教育’，對於AI對教育的作用，我更期待商家不要侷限於應試層面，應該多一些人文藝術領域的AI技術研發，便於孩子領略更多人類歷史長河和現代文明的愛與美。”
回到最初的問題：學習機、學練機、家教機、輔導機……孩子真的需要那麼多臺電子產品嗎？
多位受訪者對 《消費者報道》表示，無論對孩子還是家長來說，購買教育硬件並非“多多益善”。問卷調研數據顯示，超過68%受訪者表示商家推出多種教育硬件行爲對學生是“增負”（增加負擔），而不是“減負”。
從此次市場調查、內容評價、消費者體驗來看，學練機、輔導機、家教機等在內容和功能上並沒有明顯超出學習機範疇，反而還有所“閹割”。
正如英國教育技術學教授米特拉所說：“互聯網時代，應該把學習的自主權交還給孩子，激發他們提出問題，解決問題，再提出更多的問題。”中國學校教育戰略諮詢專家沈祖芸也表示：“比資源多寡更重要的，是資源流向學習的邏輯。”孩子的未來不在於教育硬件或學習資源的多寡，而在於能否針對性解決學生的問題和耐心的陪伴與引導。
因此，《消費者報道》呼籲，家長應理性消費，不要被教育焦慮所捆綁；品牌商家也該冷靜下來，不要一味被商業利潤所裹挾，把精力放在教育內容、形式和應用的挖掘上，利用好AI工具，更好地爲教育和孩子的未來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