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遠很火,他的書店要怎麼突圍?
單向空間正在探索“全媒體出版”的可能性,讓優秀的作者穿透紙背,通過概念發佈、播客、短視頻、紀錄片、演講與圓桌對話、主題放映、影視化等多種形態,延伸到更寬廣的互聯網空間。
作者 | 一諾
編輯 | 石燦
一直以來,開書店都是個關乎理想的生意,但是很難賺錢。就連許知遠這樣的文化名人,也不能保證自己的書店風雨無虞。
當2020年的疫情最初襲來時,許知遠甚至爲單向空間書店發了一封“衆籌求助信”:疫情遲遲沒有盡頭,書店撐不住了。
也是在2020年,單向空間經歷了一場起死回生。書店恢復了正常運轉,甚至還在熱門商圈開了新店。《十三邀》的節目如約而至,新書好評如潮。
在2020年的末尾,許知遠談起書店運轉,依然十分感慨。
“現在我慢慢意識到,我們活了十幾年之後,也不太容易垮掉的,而且像我這樣吊兒郎當的一個創始人仍然沒有被折騰垮,它一定有它的原因,有其內在的生命力。”
在過去的日子裡,單向空間在線上線下孵化了多種內容形態。不管是傳統的書刊出版、沙龍座談,還是近幾年新興的播客、短視頻,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試水。
現在,這些嘗試正凝聚成“全媒體出版”的合力,內容將成爲單向空間突圍的先鋒主力之一。
站在精神需求的入口
單向空間做書,用的是慢功夫,憑藉口碑出圈的《把自己作爲方法:與項飆談話》就是例證。
吳琦與項飆的對話始於2017年,歷時三年輾轉五地,在那期《十三邀》上線前已經畫上句號。按照出版業的慣常做法,當一顆“學術明星”被大衆熱捧時,趁熱出書、炒作話題總是個好生意,但是手握素材的吳琦沒有這麼做。
基於對項飆的訪談,吳琦和編輯羅丹妮反覆推敲體例和細節,直到2020年7月,《把自己作爲方法》才以對話體的形式正式出版。項飆和吳琦從童年談起,回溯自身經歷和學術思考的勾連,話題跳躍,有的深入展開,有的一帶而過。
這本書迥異於市面上的學術暢銷品,卻成了“豆瓣2020年度最受關注圖書”,讓口味挑剔的讀者評出8.6的高分。在書稿付梓的那一刻,創作並未終結,一切纔剛剛開始。
在書的尾聲,吳琦留下一個郵箱,鼓勵更多人蔘與這場未完的對話。海量的郵件撲面而來,令他頗感意外。
《把自己作爲方法》的尾聲 圖源:刺蝟公社
大多數來信者將項飆當成“人生導師”,想要和他探討都市生活的困擾,也有一些專業人士提出了建議和批評,希望深談學術問題。根據這些問題,吳琦正在思考用什麼形式的內容迴應讀者,但他依然不打算趁着熱度冒進。
後續迴應的方式也許是播客和視頻分享,也許是線下暢談,也可能是藉助公衆號和單讀App推送系列文章,深度內容的呈現不再侷限於印刷。
在文字內容的基礎上,單讀出版正在探索並且實踐“全媒體出版”的理念,將以概念發佈、播客、短視頻、紀錄片、演講與圓桌對話、主題放映、影視化等多種形態、不同層級、跨媒介、強合作的方式,來傳遞作者的聲音,與今天的讀者相遇。
“我們做書的初衷就是希望促成對話,希望對話能不斷往外擴展,所以很自然地留了一個氣口,讓大家可以加入進來,作爲內容的延伸。現在我們想把‘全媒體出版’這個概念變得更自覺,也更成熟。”吳琦說道。
《把自己作爲方法》新書圓桌論壇
單讀主編吳琦和單向空間編輯總監羅丹妮
在加入單向空間做編輯之前,吳琦曾是《ACROSS穿越》《南方人物週刊》的記者,現在和開書店的許知遠聚在一處,他們所做的事總在迴應一個問題:知識分子對於當代社會的價值究竟是什麼?
作爲一家非典型的創業公司,單向空間已經跌跌撞撞地走過16年。文化情懷和商業現實在這裡博弈,呈現出微妙的平衡。至於它對當代社會的價值是什麼,投資人已經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2014年8月,摯信資本曾向單向空間投資了數百萬美元。這筆錢來自李曙君,他被稱作“最具文藝精神的投資者”,豆瓣、果殼、雕刻時光、窮遊網的成長和擴張,都離不開他的幫助。
單向空間CEO於威曾表示,李曙君看中的是這些公司未來在不同介質上產生新內容的能力,而單向空間之所以能得到摯信資本的投資,也許原因就在於此。
在李曙君看來,單向空間是一家“站在歷史風口”的文化書店,是未來年輕人精神需求的重要“入口”。
許知遠和同事們正站在這個入口,探索更多元的內容形式和經營業務。這是一個不斷試錯,尋找突破口的漫長過程。
從風口迴歸內容
許知遠也許是個“不合時宜”的知識分子,但單向空間卻是一家願意擁抱新機遇的書店。在拿到第一筆投資時,開發App就被這羣知識分子提上了日程,還一口氣做了兩個。
“單讀”和“微在”在2015年先後上線,前者延續了許知遠一貫的文藝批判氣質,包含長文、音頻、視頻等多種內容形式,與紙質版《單讀》相互輝映;後者則是個趣味資訊平臺,圖片多過文字,孵化出了“微在不懂愛”和“微在漲知識”兩個辨識度較高的短視頻品牌。
“微在不懂愛”主持人Alex
在2016年的鼎盛時期,微在App有350多萬用戶,一個月原創爆款全網點擊甚至能突破一個億。由於種種原因,微在未能持續運轉,但爲單向空間積累了寶貴的視頻製作經驗。簡約深刻的單讀App則保留至今,在團隊將重心調整到出版後,成爲了對外集中展示內容的窗口。
據吳琦介紹,他們最初希望單讀App能夠通過點擊和流量推動內容變現,但偏重文化的內容並未受到市場青睞,和市面上衆多知識付費產品面臨着相似的問題。
“後來我們對APP的期待就變了,它變成一個純粹的表達空間,讓作者和出版社的朋友們能夠在上面發佈他們新的作品、新的文章。”
相比於微博、微信等外部平臺,自己搭建起來的單讀App架構更加適合內容呈現,發佈內容的時間和形式相對自由,團隊的自主權最大。就算不再承擔商業化的任務,單讀App依然是聚合高質量用戶的重要平臺。
同樣是在2015年,單向歷踩着實體日曆的翻紅浪潮應運而生,第一年就帶來約千萬元的流水,銷量也在逐年拔高。它已成爲單向空間標誌性的明星產品,帶來頗爲可觀的營收。
儘管如此,單向空間的商業化依然沒有“大富大貴”。2020年初的疫情給了許知遠當頭一棒:實體書店收入下滑80%,電商銷售近乎腰斬,賬上現金只能撐三個月。
爲了緩解資金壓力,單向空間開始在淘寶嘗試直播帶貨。許知遠曾在2019年末做客薇婭的直播間,在薇婭的推薦下《單向歷》10分鐘就賣掉了6500冊。
在淘寶直播裡,單向空間的帶貨直播是一股清流,他們把線下沙龍搬進直播間,邀請作家和編輯進行內容的深度分享。
出於對內容的把控,策劃團隊每次都按照節目的標準去規劃直播,保證內容質量、原創性和新鮮感。
圍繞線上直播,單向空間還生髮出了九大欄目,包含新書搶發、編輯部的故事、書店24小時、主編別鬧、單向夜遊等,內容密度之高讓直播也有了出圈的實力。
直播積累的經驗,也將被遷移到“全媒體出版”的實踐中,讓線上的沙龍活動更系統也更立體。
“全媒體出版”的想象力
在對內容的探索上,自帶流量的許知遠已經走了很遠。
他先是從媒體行業出發,成爲書店的聯合創始人,而後又做了付費音頻節目《豔遇圖書館》、紀實綜藝《十三邀》,不斷拓展自己的邊界,也爲單向空間的同事們打開了思路。
內容可以直接變現,也可以通過滿足受衆的精神需求,在無形中提升品牌價值。這次被正式提出的“全媒體出版”,在兼顧短期效益的基礎上,更偏重長期的價值。
從第五季《十三邀》開始,許知遠越來越多地走入嘉賓們的生活,想要通過對話重建親密感。吳琦也籌備起自己的播客,希望作者、編輯和讀者都能成爲表達者,碰撞出更多有意思的表達。
體驗完羣演生活的許知遠,在影視城啃起了饅頭
在策劃播客內容時,吳琦更希望能夠與聽衆的生活產生勾連。
“雖然文學、藝術當中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審美價值,也包含情感連接和精神享受,但對於今天的聽衆和讀者來講,我們更想提供對人生選擇和創作有具體幫助的內容,能夠爲個人成長帶來益處。”
傳統的出版圍繞書出發,單向空間的“全媒體出版”則從人出發。表達形式的多樣化,讓創作者的表現維度也多樣了起來,這家書店變得越來越像文化界KOL雲集的“MCN機構”。
他們即將出版一本非虛構寫作者楊瀟的新書,內容是徒步重走西南聯大之路。那些未能用文字記錄的思考和見聞,可以從旅行文學、歷史人文、非虛構寫作等多個維度,以播客、沙龍、短視頻等等形式去呈現。
甚至,單向空間還可以參照許知遠的日本旅行vlog節目《十三遊》,製作重走西南聯大之路的旅行vlog,或者邀請更多嘉賓做成旅行類的微綜藝。
在大衆的印象裡,單向空間以文學和圖書見長,但在過去幾年裡,原生的視頻團隊一直在產出紀錄片作品,訪談文化藝術圈裡的大咖。
單向空間與品牌合作拍攝了大量短片和視頻訪談,圍繞主題邀請不同嘉賓,不僅有賈樟柯、顧曉剛等知名導演,也有以周奇墨爲代表的新生力量。2020年書店行業遇冷,他們和雷克薩斯共同推出了書店支持計劃,爲參與的每家實體書店都拍攝了5分鐘的短片。
擁有視頻和文學雙重經驗的單向空間,吸引了海南島國際電影節的注意。
在2020年11月,二者合作推出了“文學改編實驗室”,希望從嚴肅文學中找到適合影視化改編的好故事,並在網文IP火爆的電影市場中,加速嚴肅文學影視化的進程。如果劇本孵化有所進展,單向空間可以很自然地入局影視創投,打開新的市場。
從商業化的角度來看,單向空間最困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十三邀》顯著提升了書店的知名度,各種各樣的合作伙伴找上門來,連支付寶的年度賬單上,都出現了單向空間的聯名。
2015年《十三邀》開播,第一期許知遠就邀請了創業不久的羅振宇,兩人的交談並不順滑。在言語交鋒中許知遠自嘲,自己正是爲時代唱輓歌的人,留戀舊時代的美好。羅振宇則坦言,爲時代唱輓歌只是在浪費時間。
隨着時間的推移,單向空間找到了理想與現實的平衡,許知遠的思路變得更加開闊,心態也更加積極。
羅振宇與許知遠
五年後,當許知遠再度面對羅振宇,兩人討論起那首未竟的“輓歌”,他又有了新的思考:輓歌代表了一種可能性,如果留戀已經式微的人文主義,不如把它變爲這個時代新的可能。
許知遠放下對商業的偏見,反而擁抱了他最期盼的那個可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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