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開戰爭遮羞布,以孩童視角揭秘殘酷真相,比《美麗人生》催淚
一個很熟悉的場景:
幾個孩子在街角玩耍。
突然,一個小胖子向一個瘦高個男孩吐了一口口水。
爲什麼?
小胖子說,因爲你是猶太人。
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當一個人以種族、身份、立場來給別人貼標籤的時候,仇恨,也就往往會憑空而生了。
千百年來,一貫如此。
豆瓣8.1,口碑榜排名第一的新片。
一部我們今天依然要反覆記住的:
我們最後一次做孩子
The Last Time We Were Children
01
孩子
故事發生在1943年的羅馬。
彼時意大利正處於法西斯統治時期,墨索里尼政權與納粹互相勾結。
大街上洋溢着濃重的反猶情緒。
隨處可見“猶太人是國家蛀蟲”之類的標語,大量的猶太人商店被砸,一個猶太人走在大街上,都可能會被公然辱罵。
仇恨,在整座城市上空籠罩。
但。
電影《我們最後一次做孩子》卻不想說人性的惡。
而想說人性的善。
故事聚焦於四個孩子。
高個子裡卡爾是猶太裔孩子,聰明善良,他的理想是長大後參軍,趕走意大利上空的轟炸機。
小胖子伊塔洛的父親是法西斯軍官,他想要成爲真正的軍人。
科西莫來自於平民家庭,他的爸爸本是意大利軍人,因反對墨索里尼而被驅逐出本國。
而萬達則是被教會收養的孤女。
她很聰明。
一次,三個小男孩和她說,你把蚯蚓吃下去,就可以跟我們一塊玩。
萬達是怎麼做的呢?
她將小蚯蚓碳烤後,引誘小男孩們吃下去。
男孩都是喜歡強者的。
於是被算計後,這三個男孩都無比佩服她的聰明和“惡毒”,也就邀請她加入了他們的“團體”。
在這裡,孩子代表什麼?
其實是沒有政治風向過度污染的靈魂。
不管法西斯國家的宣傳機器如何無孔不入,怎麼比得上小孩子之間的歡樂實在呢?
後者比前者更爲堅實、更爲具體、更可感可知。
一個細節。
片中有一處裂牆,這些孩子都喜歡從牆上被炸彈炸開的一處縫隙進出教會。
什麼意思?
其實是說,這些小孩的心就跟這處縫隙一樣,不容易讓意識形態常駐。
因爲總有穿堂風從這裡經過。
他們相信,人只分好壞,也相信只要真誠相待,就能有更美好的未來。
可是。
突然有一天,猶太男孩裡卡多不見了。
去哪了?
集中營。
1943年的這個夏日,街區的所有猶太人都被帶去了集中營,而裡卡多隻是其中一家。
現在我們知道,這其實是一趟一去不復返的赴死之路。
但當時的孩子們如何曉得?
他們覺得,朋友只是去了一個遙遠而陌生的地方,只是換一個地方生活。
畢竟,連通知單上,寫的都是帶上家裡值錢的東西,或者其他東西。
如果法西斯打算處死他們的話,怎麼會讓帶這麼多東西?
很合理是吧?
於是,小胖子伊塔洛提出,不如,咱們一起去德國營救裡卡爾吧。
小夥伴們紛紛響應。
他們就此踏上了拯救小夥伴的征途。
太天真了是嗎?
Sir覺得,與其說是孩子們的天真,不如說,這是在那個時代裡,稀缺的人性的善。
成年人往往考慮太多。
不管他們心裡究竟如何去想,現實的風向也使得他們在那個時代不得不選擇站隊,變得保守而自私。
而孩子呢。
他們單純的是非觀,在這個時候,反而反襯出了大人們“平庸之惡”。
只可惜。
那個年頭大人太多,而孩子,太少了。
02
制服
所以說,這其實是一個關於尋找的故事。
表面上看,它說的是三個小夥伴去尋找他們的朋友,而孩子們的家人們,即小胖子的哥哥和一個修女,與此同時也在尋找着這羣孩子。
通過這一路上的經歷與見聞,呈現出了那個戰爭年代的社會現狀,與思想碰撞。
但實際上呢?
Sir卻覺得,這其實是一個尋找自我的故事。
怎麼說?
片中有一個最重要的道具:
制服。
電影裡,小胖子和他的哥哥各有一套制服,小胖子伊塔洛是一套法西斯青年團制服,他的哥哥維托裡奧穿的則是法西斯軍官制服。
這個制服是身份的象徵。
就像現實中,不同的制服代表不同的陣營與地位,人們會根據制服來評判一個人,而這個人,也往往會通過制服來確定自己的位置。
這哥倆也是如此。
在旅途的一開始,不管是小胖子還是哥哥,都試圖做到領導者的強勢地位。
但如果,他們沒有了這套制服怎麼辦?
中途,兩人都不小心弄丟了自己的制服。
小胖子伊塔洛是在河邊洗澡時,他的法西斯青年團軍服被其他小孩偷走了。
怎麼辦?
小夥伴萬達和科西莫用桌布製成衣服,讓伊塔洛穿上了。
什麼意思?
其實是在說,小胖子丟掉了法西斯青年團的外在標誌,這個標誌有着“未來法西斯”的意思,它的特點,就是盲從與追隨。
所以此時,小胖子有了去法西斯化的可能。
畢竟,此時他與法西斯的關係,不再緊密貼合於肌膚。
一個對比。
在行程之初他遵循着霸道法西斯的理念和模式。
小夥伴餓了。
可他卻說,“法西斯軍人永不怕餓”,並繼續趕路。
而丟了衣服之後呢?
他碰到一家人,看見一個媽媽因戰亂而長期沒有吃的,她已經無乳汁可哺育嬰兒時,卻毫不猶豫地貢獻了來路不明的雞。
那麼,哥哥呢?
在別人的眼中他是一位戰鬥英雄,以軍人這一身份爲榮,可在一次借宿中,他也丟失了自己的法西斯軍服。
因爲軍服的丟失,哥哥甚至還被意大利法西斯誤認爲是間諜,面臨被槍斃的危險。
但他真正丟的又是什麼呢?
其實是僞裝。
事實上哥哥並不那麼喜歡戰爭。
甚至於,連自己從英國軍人手中救出了一個法西斯同胞這件英雄行爲本身都是假的,目的不是爲了爭功,而是掩飾自己在戰場上的懦弱。
要知道,懦弱是一個戰士的原罪。
而當他穿上制服,則是無時無刻不在被提醒着,自己是一名法西斯軍官,以戰勝敵人爲榮。
但,所謂的丟衣服,只是在說丟失之前的身份嗎?
不。
正是因爲丟掉了制服,他們才找回了真正的自己。
小胖子在丟了衣服後,開始相信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要大於那些空洞的口號。
就像他最終用彈弓打傷了抓自己哥哥的法西斯軍人。
他開始明白,愛自己的哥哥遠遠大於愛法西斯,愛身邊一個具體的人遠遠大於愛一個宏大抽象的事物。
他變回了那個心地善良的孩子。
而哥哥則是在脫了制服後,迴歸成了一個正常的,有着七情六慾的年輕人。
所以說到底。
影片說是外界賦予的意識形態,讓人在混亂的環境中迷失了自我。
人們在各種身份和政治符號的包裹下。
終究,會離一個一個鮮活的、具體的人,越來越遠。
03
仇恨
但爲什麼會這樣?
從一個細節,我們看出“何以至此”的答案。
在裡卡多還沒被抓走之前,這羣小夥伴們每天都會玩一個同樣的遊戲:
處決叛亂者。
而當修女找小胖子的哥哥,質疑“如果一個小孩從小玩處決遊戲,長大還得了”時,哥哥的回答卻是:
他會變成好士兵。
沒錯。
當年的法西斯會通過各種渠道向民衆灌輸仇恨思想,他們說猶太人掠奪了財富導致民衆困苦,也說不跟隨法西斯路線的人都是叛徒,應該被處決。
人們早已習慣於此。
這就是標準的仇恨教育。
可爲什麼會這麼做?
有一本書叫《現代性與大屠殺》,書裡有一個觀點認爲,現代文化是一種園藝文化。它把自己定義爲,是對理想生活和人類生存環境完美安排和設計。
在法西斯眼中,猶太人就是人類花園裡的雜草。
數世紀以來,猶太人都居住在城鎮裡孤立的一個角落,穿着也迥然不同。
這也是猶太人被法西斯討厭的原因之一。
可是。
孩子們的故事卻告訴我們,我們之所以仇恨,只是因爲某些“不存在的概念”,而不是具體的人。
電影裡有這麼一個情節。
小胖子伊洛塔一開始對猶太人充滿敵意,哪怕可以原諒裡卡多,也會覺得,裡卡多的父母就是輿論宣傳中的那樣,是“妖魔”。
以至於當其他孩子去裡卡多家裡時,他只是在門口站着。
可結果呢?
他親眼看到了裡卡多的父母對小朋友們非常友善,不但請他們吃糕點,還送一些好看的鈕釦給他們。
這些實實在在的善意和吃到嘴裡的食物,其實已經抵擋住了法西斯編造的,關於猶太人“妖魔化”的謊言。
說的是什麼?
其實是當我們通過具體的接觸來了解一個人時,會發現通過標籤來判斷一個人這件事,到底有多麼荒謬。
人終究是具體的。
而不是抽象的。
可是說起來,這樣的故事不是時常在我們身邊發生嗎?
就像在現實生活中,人們會通過一個人的身份來判斷對方價值,也會通過對方的IP來“確定”對方的立場。
或者在一些事例中,人們往往只憑藉以往某人說過的某句話,就否定一個人的全部價值。
當一個人覺得其他人都是抽象的,概念化的。
那麼仇恨,便像一堆乾柴。
哪怕是一個火星,也能瞬間點燃,並引發出熊熊烈火。
所以回到電影。
最後,孩子們救出他們的小夥伴了嗎?
Sir不想劇透。
不過與此同時,Sir卻想到一部在內核上極其相似的電影:
《穿條紋睡衣的男孩》。
那部電影也是和衣服有關。
故事講了一個納粹軍官的孩子布魯諾,結交了一個穿着條紋囚服的猶太小孩施穆爾。
布魯諾想和朋友施穆爾穿一樣的衣服。
可結果。
混進集中營後,他被當作猶太人處死了。
說白了。
這些反戰電影都在告訴我們,所謂人和人的對立並非是人與生俱來的。
制服、囚服在這兩部電影裡都是戰爭的外衣,這些衣服在小孩的眼中並不重要。
這些還沒被意識形態紮根於頭腦的孩子,不管他們是什麼樣的身份,他們之間並沒有交往障礙。
於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再看本片的片名:
“我們最後一次做孩子”。
它說的,真的是片中最後一次,那天真的,孩子般的行爲嗎?
或許不止。
它說的恐怕是,當人類經歷了一場觸目驚心的戰爭之後。
我們再也無法,也沒有那個能力,找到那份純粹的善良,與對同類的信任。
我們在抽象的仇恨中迷失了自我。
而忘記了。
其實我們自己,也是其他人眼中的“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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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渝子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