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規則、潛規則
明規則、潛規則。(示意圖/達志影像shutterstock提供)
川普發動的貿易戰,反映的是美中政治經濟體制的矛盾,不是川普個人的好惡。川普個人的風格或許影響了美國對抗中國的招數,但體制矛盾將使美中對抗持續下去,如果不是一個世紀,至少十年、二十年。這種體制的矛盾在去年爆發的新冠肺炎疫情中,更加凸顯。
拜登在競選中對貿易政策的宣示不多,但明確主張迴歸國際規則。迴歸國際規則,纔有和盟邦協力抗中的可能。若要回歸國際規則,勢必要重返多邊體制,WTO非改革不可。
美中的貿易戰不單純是貿易之爭,它是霸權之爭,也是文明之爭,無法輕易和解。未來世界面對的難題很清楚:一個已經崛起的中國,想法和其他人不太一樣,價值觀不同,尤其對個人與國家的關係,有南轅北轍的主張。
據說中國在加入WTO前,和美國的雙邊談判進行到最後關頭時,還有幾項美方堅持但中方無法讓步的議題,使談判陷入破裂邊緣,最後由總理朱鎔基親自出馬和美方代表團進行「上駟對下駟」的談判,做出重大讓步而讓雙方達成最終協議,其中一項就是金融市場的開放 。中國承諾在入會後大幅度開放金融市場,尤其是銀行業務,在入會五年後(2006年開始)對外商銀行幾乎全面開放,不限制法人形態,可以獨資、合資、或以分行型態在中國營業,而且取消地區限制,開放人民幣業物,與本國銀行享受同樣監理標準。這項承諾,基本上是五年後給外國銀行國民待遇,當時驚天動地,超越其他開發中國家的入會水準,也超越中國談判官員的想像。然而十年以後,外商銀行在中國的市場地位不進反退,朱鎔基的勇敢承諾證明是做不到的承諾。
在入會前,僅有少數外商銀行獲准在中國特定的城市營業,經營外匯業務。中國入會的開放承諾讓大家充滿期待,2006年中國依照約定開放外商成立現地法人的銀行(子行),併發給人民幣業務的執照,一時之間外商銀行滿地開花,外銀在市場的佔有率(以資產佔比衡量)攀升,由入會前的1.5%上升到2007年高峰的2.38%,但此後就節節下落。以目前可以看到的最新數字,2019年10月底時的外銀在中國市場佔有率只有1.22%,甚至低於入會前的水準,和國有大型商業銀行(包括四大國有銀行和交通銀行、郵政儲蓄銀行)市佔率39.3%相較,完全不構成競爭威脅 。只能說,開放銀行業務二十年後,銀行國家隊完勝。
表面上,中國並沒有黃牛,外商銀行已經進入中國,而且可以經營人民幣業務,在中國設立的法人銀行,基本上也享受國民待遇。設立分行者,因總行在境外,沒有國民待遇問題,只能吸收大額的定期存款,現行規定爲50萬人民幣以上。雖然外銀經常抱怨銀監會(2018年後改爲銀保監會)對它們的監管比較嚴格,反映在外銀的呆帳比例較本國銀行低、資本適足率較本國銀行爲高等指標上,但這些監理的歧視對外銀的發展影響有限。外銀髮展不如預期的最大原因不是監理問題,而是市場進入的受限。外銀所受限制包括進場的資格和等待期,例如要申請成立法人銀行(子行),外國銀行母體的資產要超過100億美元,而且須先在中國設立辦事處兩年,績效良好,纔有申請資格。如果申請設立分行,外國銀行母體的資產必須超過200億美元。但這些門檻也非最大障礙,最大的障礙是境內服務據點的拓展困難。
(本文摘自《美中貿易戰,戰什麼?》/時報出版)
【作者簡介】
曾任臺大經濟系教授、中華經濟研究院院長、經建會和國發會主委,現爲臺大名譽教授,專長國際貿易。
《美中貿易戰,戰什麼?》/時報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