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者網》「一帶一路」改變世界(張維爲、黃仁偉)

第8屆「一帶一路高峰論壇」13日一連兩天在香港召開。大陸副總理丁薛祥視訊致詞,喊話支持香港儘快加入RCEP。(中新社)

「『一帶一路』一下子把我們幾乎所有的邊境省份都變成開放的最前沿了,這是開放戰略的延續。」

「中國爲主體推動的投資是實體經濟,帶動當地的發展,而不是給當地帶來泡沫和崩潰。」

「義大利屢屢放風說要退出『一帶一路』,背後隱藏着什麼?」

今年是「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十週年。十年來,「一帶一路」從理念到實踐,從願景到現實,取得了巨大的成效,也成爲了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巨大實踐平臺。在東方衛視9月11日播出的《這就是中國》第201期節目中,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院長張維爲教授和復旦大學「一帶一路」及全球治理研究院常務副院長黃仁偉教授一同回望「一帶一路」這十年。

黃仁偉:「一帶一路」可以談的內容太多了,我今天談它的創新。「一帶一路」在哪些方面做出了中國和世界以前沒做過的創新?

●第一個創新,它是地緣經濟的一個大變革。

西方強國在國際上的戰略都是用地緣政治的手段,就是建立盟國體系,對競爭對手進行遏制,然後用所謂的規則鎖定這些國家,不讓它們發展。但是中國的「一帶一路」是用地緣經濟的方法,把所有的國家在經濟上、在產業上、在基礎設施上連接起來,產業鏈、供應鏈、資金鍊形成一個新的世界體系。地緣經濟同地緣政治是兩種思維方式。

●第二個創新,「一帶一路」是經濟全球化的2.0版。

原來的1.0版是西方主導的,西方的資金、西方的技術、西方的市場推向全世界,使全世界跟着西方這個體系走。它的一個突出表現,是西方的虛擬資本流向全球,流到哪裡,哪裡就起個大泡沫,走了,這個泡沫就破了,所以不斷地出現金融危機,都是由於西方的熱錢帶出來的,一直到2010年的金融危機。中國2013年提出了「一帶一路」,正好是西方的1.0版不行的時候。

以「一帶一路」爲代表的2.0版是什麼呢?是中國倡議的、中國推動的、中國爲主體的投資,這個投資不是熱錢,是直接投資,是實體經濟,是帶動當地的發展,而不是給當地帶來泡沫和崩潰。所以(經濟全球化)2.0版和1.0版有這麼大一個區別。

現在西方又從1.0版的全球化退向了「去全球化」,「去全球化」裡頭又走向了「去中國化」,所以1.0版實際上已經走下坡路了。2.0版正在上升,西方市場、中國市場、「一帶一路」市場,三個市場合成了全球市場,三個市場裡頭我們佔2.5個,那你說世界的全球化裡沒有中國還行不行?

●第三個創新,就是「一帶一路」增強了中國在全世界的資源調配能力。

中國現在是世界上最大的製造業國,鋼、鐵產能全球第一,現在汽車(產量)也是第一了。那麼大的製造業,需要那麼大的資源的配置,需要進口。那麼這樣的資源配置在以前的世界上是怎麼做的?是西方靠槍炮、靠殖民、靠顛覆別國政權來獲得。我們不能這麼做,我們要把資源的來源作爲一種非常正當的手段,用市場交換的方式,特別是讓這些國家發展起來。所以西方用掠奪方式獲得資源,中國是用推動別的國家發展的方式來交換資源,這就是我們的創新。

●第四個創新,就是我們的「一帶一路」並不是一個全世界都一樣的「一帶一路」,它是一個板塊化的,在不同的區域有不同的「一帶一路」。

中國的周邊是我們的重點板塊,其中東南亞是我們「一帶一路」的旗艦。從五年前開始,東南亞同中國的雙邊貿易一直上升,三年前開始就是中國第一大貿易伙伴了,超過歐盟、美國、日本,這在以前從來沒有想到。

中亞是「一帶一路」的通道板塊,也就是我們向歐洲去的北線、中線、南線,所有的通道都要走中亞,所以中亞是我們的樞紐板塊。

東北亞這板塊發展得比較慢,因爲日本是美國的盟國,韓國和朝鮮是對抗的,所以那裡的地緣政治環境比較差。但是最近由於俄羅斯的經濟向東移,出現了中國和俄羅斯一起開發遠東地區的新潮流,我們叫「遠東開發板塊」,它的未來前景是非常大的。

接着我們看中東板塊。中東是能源板塊,我們現在進口中東的石油,一年大概要兩億噸,美國在中東最多的時候是8000萬噸,也就是我們現在從中東進口的石油量是美國當年最高峰時候的2.5倍。但是我們沒有引起中東戰爭,反而把中東的矛盾、糾紛和解了。

南亞板塊是一個典型的陸海聯運板塊,它既是陸又是海,特別是中巴走廊,把印度洋和中國的新疆連起來。新疆是我們陸上絲綢之路的必經之路,印度洋是海上絲綢之路的通道,中巴走廊把它連起來。

我們還有一個板塊——中東歐。中東歐過去不是我們「一帶一路」的重點,但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現在中東歐成了一個新的大通道,就是希臘、馬其頓、塞爾維亞、匈牙利這裡打開了一條通道,從地中海一直通到歐洲的腹地。過去這條路是不通的,現在我們在希臘組成了一個大港,和匈牙利、塞爾維亞鐵路通了。而歐盟跟它們這麼多年,中東歐就沒有建成什麼東西。

●第五個創新,就是我們在全球治理方面,通過「一帶一路」實現了漸進式的全球治理。

全球治理非常困難,西方也搞一套老的全球治理,發展中國家在全球治理中沒有發言權,沒有話語權;現在我們從「一帶一路」做起,把一塊一塊的「一帶一路」搞成區域治理,區域治理在這一塊裡頭形成了規則,形成了合作機制,加在一起,形成全球治理。

跟「一帶一路」有關的金磚國家、上合組織、RCEP、亞投行等等國際的新的機制也正在形成。上合組織以前就有,但是有了「一帶一路」以後,整個西面一直到伊朗、沙烏地阿拉伯、土耳其,甚至於中歐都想加入,所以從我們新疆往西一直到地中海,都是上合組織。金磚國家本來就五個,現在想要加入的有20多個。所以這種全球治理對西方來說,它們感到很可怕,它們的圈子越搞越小,搞成七國集團,七國集團又搞成五眼聯盟,而我們通過「一帶一路」圈子越來越大。

●第六個創新是軟實力,「一帶一路」增強了中國的軟實力,中國在對西方的認知戰時,要佔據制高點。

大家都認爲輿論都在西方這一邊,我們一直是被抹黑的,而我們「一帶一路」就是要解決捱罵問題。

首先就是民心相通,「軟聯通」。我們所到之處,當地的老百姓感受到中國「一帶一路」給他們帶來的好處。是我們的項目起作用,還是西方的媒體起作用?

我們「一帶一路」也展示了中國式現代化的一些基本做法,你們可以不接受,但是我們在做「一帶一路」的時候就把這個東西做給你看。印尼的雅萬高鐵,在開始的時候,這條路上所有的當地人都不相信,說「什麼高鐵,不要修了,還要我們動遷。」這個費勁吧?!我們讓當地動遷戶每20家人家選一個代表,到中國來,從廣州坐高鐵到北京,再從北京坐高鐵到上海,然後飛機回去,他們看完以後回去,「快修快修!我們也要像北京、上海那樣,有那樣的高鐵。」結果很快就動遷了。

(雅萬高鐵)修通的時候,還有一條學中國,就是在它的沿線建五個新的城區,生活區、商業區、開發區等等。雅加達的商人、東南亞的商人一看我們要這塊土地,結果路沒修完,錢都已經回來了。這是什麼?這就是中國模式,開發土地帶動開發新的城鎮,我們用發展來引導世界各國,怎麼樣有利於發展就怎麼樣做。再做十年,「一帶一路」沿線各國對中國的認同、認知會有極大的改變。

●第七個創新,就是「一帶一路」是安全和發展的統籌。

它一直是以發展爲主,但實際上也是解決安全問題。你想臺海、東海、南海,中美博弈也主要集中在這塊地方,我們海上絲路走的也是這條通道,陸上絲路是走的後面一條路,我們把陸上和海上連接起來,臺灣海峽、馬六甲海峽的壓力就大大減少,它對我們的安全威脅就沒有那麼大了。所以大通道建設,解決臺海、南海的危機,這都是連在一起的。

●第八個創新,就是「一帶一路」真正地實踐「雙循環」,同時也通過「一帶一路」改善中國的內部結構。

邊境地區過去爲什麼不能發展?因爲它是「死衚衕」,路到那裡不通了。現在都打開了,所有的邊境口岸都是滿負荷的火車,公路不停地進行運輸,你說它能不發展嗎?「一帶一路」把西面全部打開,新疆變成了印度洋的沿海地區——它可以直接通到瓜達爾港,昆明到皎漂港也就是幾百公里。因爲「一帶一路」,我們的西部現在離海洋非常近了,同時到歐洲市場,直接走陸上也很近。

「雙循環」、西部大開發,這些戰略過去一直有,但是在「一帶一路」的條件下,它們的效果就不一樣了。

●第九個創新,我們現在看到整個歐亞大陸從東到西已經形成了一條大通道。這條大通道分三個線:北線是從滿洲里一直到莫斯科,甚至於到西班牙;中線是從新疆到哈薩克斯坦,再到歐洲;南線就是從新疆的南面喀什出去,到吉爾吉斯斯坦、伊朗、土耳其,再跨過黑海海峽到歐洲。這三條通道,每條通道之間還有橫的交叉,所以形成一個歐亞大陸的大網。這只是陸上,我們還有海上。中巴走廊、中緬經濟走廊、中南半島走廊、中蒙俄走廊,這些走廊都是陸海連接的。

你就可以看到,東西的大通道、南北的走廊,加上海上的航線,連成一片,北面一直到北冰洋通道,南面一直到印度洋通道,全部連上,這是一個大網。過去沒有「一帶一路」的時候,這些事情我們想都不敢想。

現在我們每天在打通一部分。我們做到了鐵路、航海、航空多式聯運,可以「一單制」——從上海發出去的貨,一直到歐洲,中間經過十幾個國家,就一張單子,不用再填別的單子,因爲電子、數字、大數據可以把這些單子全部連上。所以,有數字絲綢之路,無形的市場就可以建起來。

美國搞北約東擴,搞「印太戰略」,靠的是航母,靠的是軍事基地;我們就是大通道,大通道發展經濟、發展每個國家的福利。

●最後一點創新也是最新的,叫做「全球南方」。

「全球南方」這個概念出來以後,大家突然發現,凡是「全球南方」都和「一帶一路」有關。不僅是修路,我們的產業都進去了,我們和這些國家的貿易、投資都在上升。拉美國家爲什麼這麼快地倒向中國?除了它們國內左派、右派的力量對比,很重要的是經濟利益已經完全在中國這邊。

我們可以說「一帶一路」爲「全球南方」奠定了經濟基礎,提供了連接的紐帶。否則「全球南方」怎麼能連在一起?要有硬件的基礎,這個硬件基礎就是「一帶一路」。

十個創新大概是這樣,要往下細講,每個創新又有很多細節,所以我覺得「一帶一路」帶來的世界的變化、中國的變化,這個十年纔剛剛開始,要做到2050年以後,才能把「一帶一路」的完整作用體現出來。

▲圓桌討論

主持人:剛纔黃教授帶着我們一起回望「一帶一路」倡議走過的這十年。總書記一直說,中國開放的大門不會關閉,只會越開越大。「一帶一路」就是最大的一個開放,西部也好,其他的領域也好,原來的路可能到那都不通了,現在在「一帶一路」倡議之下,路全通了。

張維爲:過去講開放,我們一直說是對全世界開放。現在有些人在說,中國的開放已經收縮了——他們好像或多或少地把開放理解成一種非常狹隘的開放,即只對美西方開放。不是這樣的,我們的開放戰略是對全世界的,開始是沿海開放,再是沿長江開放,然後是沿邊境開放,再然後是西部大開發,接下來就是「一帶一路」了,一下子把我們幾乎所有的邊境省份都變成開放的最前沿了。

我們從一開始就說,我們的開放包括對西方的開放,包括對第三世界的開放,也包括對當時和我們的關係也不怎麼好的東歐、蘇聯的開放。「一帶一路」倡議是中國整個開放戰略的延續。

黃仁偉:其實我們仔細回憶一下,鄧小平上世紀八十年代初講過,我們的開放是三個開放——對發展中國家的開放,對社會主義國家的開放,對西方國家的開放。現在「一帶一路」把其中兩個開放又做大了,對西方的開放還在做,也沒關門,這樣一來,開放面積非常之大。

第二就是開放的高度和深度。高度就是我們逐漸地開始比西方國家更開放,現在他們搞保護主義,我們搞自由貿易,我們在做全球化的捍衛者。深度開放就是開放到我們每一個邊邊角角。現在你到一些西部的縣一級、鄉一級都能感受到。我去過瑞麗十多次,那個地方現在形成了中緬的經濟合作區,20萬緬甸工人在那個合作區上班,貨物又通過緬甸出口歐洲、美國,因爲從那裡出口可以享有低關稅、免關稅。這樣企業就從幾個角度把比較優勢帶起來。

主持人:還可以幫助緬甸拉動經濟發展。你想20萬的產業工人,他們在中國的工廠裡學習了生產的知識,回去還能夠成爲一個帶頭人。

黃仁偉:就像你說的,他有了上崗證和技術考覈證書,回緬甸,工資會比當地工人的工資高。

主持人:他的競爭力要強很多。所以您看,舉這樣的案例是告訴大家,我們要用開放的眼光來看開放本身。

張維爲:我再補充一點,今天黃老師的演講中有一點非常重要,就是通過「一帶一路」,我們把整個「全球南方」帶動起來了。我們現在再來談「全球南方」,已經不是我們過去簡單講的落後國家。

比方說剛果(金),如果按照人均GDP,它是個典型的第三世界發展中國家,但它擁有世界70%的鈷礦。中國佈局得早,我們有那裡50%鈷礦的開採權,而我們現在新能源產業走在世界最前面,鈷礦是電池的重要原料。所以即使你純粹地從資源角度來說,剛果(金)對於中國的重要性已經不亞於一個普通的歐洲國家,而很多南方國家都是這樣的情況。

主持人:中國作爲全球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也是「全球南方」國家陣營當中的一部分。大家在說到「全球南方」國家一起發展的時候可能有這個概念,但你仔細去想,是什麼紐帶把這些國家連在了一起,一起發展?它得有項目,用咱們中國的大白話說得有抓手,這個抓手就是「一帶一路」倡議。

黃仁偉:是的,發展中國家對「一帶一路」的好感,我們在國內可能體會不深。巴基斯坦就是最明顯的例子。

首先你到巴基斯坦的國家最高政府部門,它有一個機構就叫中巴走廊辦公室,是現在在巴基斯坦最有權力、影響最大的機構(之一),所有的大事都要經過中巴走廊辦公室;然後你再往下走,中國的企業在那裡建立產業園區。這個園區是中國的一大發明。全中國有幾萬個園區,現在在「一帶一路」上有400多個園區,在巴基斯坦有好幾個特別大,其中有一個是海爾園區,在那裡僱了兩萬個巴基斯坦工人,從巴基斯坦生產的家電到中亞、中東,把他們整個家電產業都發展起來。

還有一個,我五年前去巴基斯坦,當時沒有電到什麼程度呢?晚上十點鐘,很多城市全部斷電。黑暗的城市,沒有電怎麼搞工業?也就沒有工業。但是現在2023年,巴基斯坦電力自給有餘,還出口中亞、阿富汗、伊朗。它怎麼解決的?中國幫它建的電站,包括水電站、火電站、原子能電站,風力發電、太陽能發電都有,工業就起來了。

所以你真的不能小看中巴走廊。瓜達爾港的園區,中國企業進去了,現在沙特看了忍不住了,要在那裡投一百億美元。可以說,瓜達爾港就是巴基斯坦的深圳。

主持人:所以它遠遠不只是一個港口,它是一片特區,是一個大城市,是一個產業鏈。

黃仁偉:對,產業進去了,人口也進去了,那麼其他的商業、服務業也都去了。

主持人:剛纔黃教授舉的這個案例,處處充滿了中國智慧。「一帶一路」倡議,它從一個願景變成現實,這背後全是我們治理智慧的體現。我們一直說「一帶一路」倡議的理念是共商、共建、共享,這個「共」字很重要,我們發起這個倡議,但最後來實現、完成這個倡議的是所有的參與方。

張維爲:對,我再補充一點,有時候我們講「一帶一路」的故事,講我們給世界其他國家作出的貢獻,這固然是很重要的,實際上對我們自己也是很有幫助的,包括幫助我們實現高質量發展,帶動我們的很多產業的發展。比方說你到一個非洲國家或者東南亞國家去投資,你把中國的設備帶進去了,標準帶進去了,列車帶進去了,而且這些都是長線的投資。

另外,從經濟學概念來講,我們現在一般講得比較多的是GDP,也就是國內生產總值;如果你計算換一個指標體系,用GNP,也就是國民生產總值,你把海外的中國人的資產都算進去,「一帶一路」就增加了很大一塊GNP。

主持人:海外市場體量之大,大得超出我們的想像。而且這個世界市場並不是大家傳統想像的那樣主要的購買方來自於歐美,可能還包括東南亞,包括其他一些國家。

張維爲:你看這次成都大運會,印度尼西亞總統佐科也來了,他召集在印尼投資的中國企業在成都開了個會,說「請你們提意見,你們在印尼投資遇到什麼困難,我幫你們解決。」他那樣子也很像基層出來的幹部。佐科很有意思,他說「我們想從中國引進完整的電動車產業鏈」,他提出這樣的要求。也就是說,當你把一個這麼大的項目做成功之後,它展開的示範效應及輻射力是不得了的。

黃仁偉:「共建」這個詞意義很廣泛,其中有一個意義就是怎麼對西方國家,讓它們參與共建。因爲西方國家到2021年才認識到,它們也必須進入全球的基礎設施市場。現在歐盟正在跟我們商量,他們的項目怎麼樣讓我們參與,我們的項目也讓他們參與,甚至於中歐大通道,歐盟也會跟我們合作。還有國家、政府可能有很多對我們不利的地方,但它們的企業想參與,可能可以讓它們的企業先參與。所以「共建」的含義是很多的。

主持人:對,現在最重要的是如果西方的企業想參與,西方的這些政府不要攔着企業,因爲企業也有發展的訴求,這些西方政府不要因爲自己的意識形態、自己的「價值觀外交」而攔着它們。

張維爲:我看《參考消息》不久前有一篇從德國雜誌上翻譯的文章,就說德國乃至歐洲的企業普遍是表面上很尊重美國,但實際上不執行美國脫鉤的命令,因爲它們覺得不可能離開中國,這是它們的一個結論。我覺得很能說明這個道理,企業看得太清楚了,它們知道世界的未來在哪裡。

主持人:所以您別看美國出臺了這樣的法令、那樣的法令,包括之前它出臺很多遏制的措施,其實還是有一些企業用合適的方法在想一些渠道,它也要爲自己的生存去努力。我們剛纔也說到了高質量共建「一帶一路」,所以也想聽一下兩位的觀點,當我們說到這個概念的時候,它應該包含哪些內容?

張維爲:我想到一個最簡單的例子,不久前我們正式宣佈在境外不再建設煤炭發電的電廠了,同時我們新能源,包括太陽能、風能設備乃至發電工廠,都在向外出口,包括在「一帶一路」國家。這就是一個比較明顯的例子,它開始迭代了。

主持人:我們能源結構的轉型可以帶動其他一些國家也來完成這能源轉型。

黃仁偉:現在「一帶一路」,我們叫「綠色絲路」,Green Silk Road;然後是5G和衛星導航的全球定位、北斗衛星導航系統都進入「一帶一路」,這個叫做「數字絲路」,Digital Silk Road;我們參與各國的防疫,然後從這個防疫開始發展到公共衛生系統在「一帶一路」上落地,這個叫「健康絲綢之路」。所以這個「絲綢之路」已經大大超出了修路修橋的範圍,它的形態發生了變化。

再就是規則。現行的國際規則,這裡頭有很大一部分是西方的,中國在開放過程中形成的行之有效的規則,還有當地國家的一些風俗習慣宗教等等的規則也要尊重。這三種規則融合在一起的「一帶一路」規則,也是高質量的。規則有了,那麼「一帶一路」的項目就開始越來越多邊化、多元化了。

還有一個,就是教育。我們在「一帶一路」上大力發展人才培養,中國的人才遠遠跟不上「一帶一路」的需要。150多個國家,這麼多語言,這麼多不同的法律,這麼多不同的宗教、民族,你必須瞭解底層的情況,但我們瞭解底層情況的人才不夠。

主持人: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其實中國未來的人才有巨大的可以發揮自己才能的空間。

黃仁偉:對,巨大的市場需求。另一方面又需要當地國家瞭解中國,它要跟中國打交道,它要培養懂中文、懂中國經濟、懂中國法律、懂中國文化的人才,這樣又需要培養當地的「中國通」,我們要培養那裡的區域國別的專家。所以爲什麼我們現在區域國別學要作爲一級學科,它很大程度上是「一帶一路」帶動的。

▲提問環節

觀衆:義大利是七國集團(G7)裡第一個,也是目前唯一正式與中國簽署「一帶一路」的國家。但是最近一段時間,義大利的高官也屢屢放風說要退出。所以想請教,這背後隱藏了什麼?另外,如果它真的退出的話,會帶來什麼影響?謝謝。

張維爲:關於這個問題,我上次看到義大利的一個記者採訪我們的一位官員,他的回答是官方口徑,四平八穩。但話語要考慮傳播,我們不光要有官方話語,還要有學術話語、大衆話語。對這種比較傲慢的記者,我覺得我們可以用大衆話語來調侃他。

如果他問我的話,我會說:我是來自於上海的一個學者,我們上海話裡有個說法叫做「腦子瓦特了」,腦子壞掉了。中國是世界上事實上最大的經濟體,根據購買力平價,中國已經持續九年是世界上最大的貿易國。中國處在世界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最前沿,現在整個「全球南方」在崛起,在那裡都有我們「一帶一路」的企業合作項目,你不參加「一帶一路」,不是一個很不明智的選擇嗎?將來後悔的肯定是你們。

黃仁偉:義大利當年加入「一帶一路」,對西方震動很大。但是爲什麼這次它又要退?它是不續簽。五年時間到了,應該是再續簽第二期協議,它說我不續簽了,但不等於我們第一期做的事情停掉,該做的還要做。對義大利來講,不續簽,它在G7裡不會被孤立。

而且西方現在看重「政治正確」,講中國壞話總是對的,講中國好話總是錯的。最重要的是義大利內部的政治,跟中國友好的那一派下臺了,現在不太友好的這一派上臺了。上臺後爲了和前面那個黨做區別,它就在續簽的時候放風,說不續簽。它的國家領導人和外長都想跟中國解釋,不要把話說死,就是還想撈一點好處,我們還是要跟你合作的,這個只是不續簽,不是退出。

主持人:對於他們的一些決策,我們要看清楚這背後的原因是什麼。剛纔張老師提到一點,加入「一帶一路」,這不光是跟中國合作,也是跟「一帶一路」倡議的全體參與國各方有一個合作,這是一個大家庭。

張維爲:我過去就跟義大利的朋友講過,「你們現在最頭疼的問題之一是非洲的難民問題,因爲義大利離非洲近,但是你看我們整個『一帶一路』很大一個板塊就是幫助非洲發展起來,發展起來後,就不會有這麼大規模的移民。所以你們應該參加『一帶一路』項目,這樣才能使你們真的受益。」

觀衆:類似俄烏衝突這樣的「黑天鵝」事件會對建設「一帶一路」造成什麼樣的影響?中國又將如何減少或者避免因這些突發事件所造成的損失?

黃仁偉:剛纔講到的都是比較正面的,負面的也是存在的,而且有些也比較嚴重。俄烏衝突對「一帶一路」產生的影響既廣泛又深遠。它是我們中歐大通道的必經之地,你從東往西到歐洲,一定要經過烏克蘭、白俄羅斯、波蘭、波羅的海等等才能到歐洲的核心部分。烏克蘭這條線已經停掉了,白俄羅斯和波蘭也有可能發生衝突進而停掉,波羅的海已經停掉了,所以直接的影響就是這條路有可能被關掉。

其他風險還有很多,剛纔講非洲,非洲國家政局不太穩定,所以今天上臺、明天下臺的事非常多。有些事情我們做得好好的,換了一屆政府又被它搞掉了。還有就是這些國家內部的內戰,或者是民族衝突,或者是恐怖主義,這些是直接在當地起作用的。像巴基斯坦,跟我們這麼好,但巴基斯坦國內存在的恐怖主義始終威脅我們的項目。這種風險和大國戰略博弈的風險,以及這些國家政局不穩定的風險等等,構成了一系列的風險。

所以現在開始我們要有所選擇,風險大的國家和地區少投,先把風險小的地區發展起來,然後逐步地吸引那些有風險的國家朝我們靠攏。

張維爲:中國開始「一帶一路」的時候,確實我們去了很多非常艱苦的地方,因爲好的地方都被西方佔了。非洲人也說,如果沒有中國來非洲,西方把我們早忘記了,我們把非洲的很多地方發展起來了。但是確實面臨的挑戰比較大,我們也是在一路地嘗試,儘量找到比較好的方法。我特別同意我們要找好核心的支點國家,然後逐步地拓展。

黃仁偉:我遇到好多企業家,瞭解到民營企業在「一帶一路」上,它們經營的手段也比較靈活,和當地很容易打成一片。所以現在,實際上我們「一帶一路」的主體已經轉變到以民營企業爲主了。

觀衆:「一帶一路」沿線有非常多的國家,它們同樣有非常紮實的民族文化,有非常多優秀的文化產品和文藝作品,但是它們的國際聲量小。我們有沒有可能創建出一種新的溝通方式,幫助它們在更廣闊的世界舞臺上發出自己的聲音?

黃仁偉:我就這麼想過,像這次在西安開的中亞峰會,這個演出是不是可以改變一下,不光是大唐的演出,讓中亞各國在西安同時表演,這就是「一帶一路」的特點了。東南亞的文化很發達,但是在西方的文化控制下,它們沒有表現的地方。我們可以幫它們表現,在昆明、廣西南寧或者海南島設東南亞文化中心,讓他們在這裡表演,讓中國人也瞭解這些文化。再之後,逐漸地推而廣之到非洲、拉丁美洲。

張維爲:我們這次到新疆霍爾果斯調研,它是一個邊境口岸,它裡邊有一塊中國和哈薩克斯坦共管的5.6平方公里的土地,你只要辦個邊境證就可以進去了。它裡邊有文化館,有展覽中心。我們去的時候正好趕上中國與中亞五國的農業展,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等國家都派它們的歌舞小組、音樂小組在那裡表演節目。實際上這些設施的建設,就考慮到了文化交流。

另外,像我們都熟悉的《冰山上的來客》的歌曲《花兒爲什麼這樣紅》,那是塔吉克族的歌曲,塔吉克人一聽就很親切。我們都記得的東方歌舞團,當年按照周恩來總理的建議,他們能夠演出很多亞非拉國家的歌舞節目。

主持人:好多國外的一些童謠、民謠,我們小時候都耳熟能詳,就是因爲東方歌舞團的歌唱演員。他們經常在演出當中唱這些,我們就聽到了,都學會了。

黃仁偉:應該有一個比東方歌舞團規模更大的、融匯「一帶一路」各種文化的集合。

主持人:所以您看我們說「一帶一路」,回望這十年,從最初它是一個願景、一個倡議,到後來慢慢地有實踐的成果,從最初設施先行、項目合作、經濟發展,再到現在我們在文化交流上對它有很多的期待。其實最後我們說「一帶一路」,它要實現的就是人心相通,大家共同來爲人類命運共同體努力。

(本文來源:觀察者網,授權中時新聞網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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