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人站出來罵好萊塢了

這些年的好萊塢,在“政治正確”這條路上越跑越癲。

起初,他們增加了少數族裔在評審人員的陣容,讓白人男性創作者的話語權不再那麼絕對,並且給予女性創作者更多支持,以降低職場性騷擾的概率,總的來說都是一些積極的改變,也贏得了部分觀衆的肯定。

但是隨後,嚐到甜頭的好萊塢似乎陷入了某種執念,在電影裡塞進“政治正確”元素逐漸變成了萬能創作套路,甚至不惜打破經典作品帶給觀衆的固有觀念,無限量地往上疊buff,生怕觀衆看不出其中的“正確”。

再後來,“政治正確”成爲一部分人的絕對評判標準,過往那些不“正確”的作品,被扒出來公開譴責,創作者個人身上的道德瑕疵,也成爲他們否定一部作品的“大錘”。

最終結果就是,好萊塢硬着頭皮爲了正確而正確,觀衆只能吞下那些表面正確的怪東西,罵之前還得好好掂量罵得夠不夠“正確”,當年代表業界最成熟的體系,如今變得故步自封。

好在,終於有人看不下去如此“發癲”的好萊塢,拍出了一部全程講大實話的諷刺喜劇——《美國小說》。

影片的男主是一位生於波士頓的非裔作家,如今在加州生活,同時在大學兼職授課。

對於寫作這件事,男主奉行完美主義,他喜歡咬文嚼字、深度思考,但無奈如今的出版社只想賺快錢,屢次拒絕了他的書稿。

教學方面也不太順心,男主的授課內容由於涉及美國曆史,出現太多種族歧視詞彙,屢次遭到學生的舉報,最終被學校勒令停課。

固執的男主想不明白,他出不了書、上不了課的根本原因,是因爲他這個黑人不夠“黑”。

他所處的美國文化語境,已是一個“樂見其黑”的環境,人們希望看到更多展現少數族裔的作品,關注底層少數族裔的處境。

這個大趨勢放到出版行業,就是出版商希望男主這樣的非裔作家,去寫表現非裔底層人羣的苦難故事,遣詞造句越糙越好,主人公命運越慘越棒,因爲這類書出版就有人買,改編成影視劇就有人看,是一樁只賺不賠的好生意。

而在普通人的生活中,人們對於“政治正確”更加敏感,甚至有些白人會先於男主這樣的“當事人”,對那些充滿冒犯的行爲和詞語加以牴觸和批判。

你越是敏感地規避、糾正這些東西,就越會得到其他人的肯定,這似乎成了某種“潮流”。

但固執的男主不理解,爲什麼如今人們會因爲一個詞而如此“脆弱”,他更不屑於撈快錢,自降身段去寫那些故意雜亂無章的流水賬故事。

於是,在寫作和授課雙雙停擺的空白期,他決定回到波士頓看望家人,順便出席當地舉辦的讀書節。

沒想到的是,他剛回到波士頓不久,家裡就接連出現變故。

作爲家中頂樑柱的妹妹突然病發身亡,留下了年邁的母親。而母親的阿茲海默症忽然加重,需要住進費用高昂的療養院,有專人照顧。

男主本想指望和弟弟分攤養老費用,結果發現弟弟離異後就變成了四處鬼混的loser。

巨大債務壓力下,男主忽然想起了讀書節發現的,那本當下暢銷非裔女作家寫的“快錢小說”,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口氣仿寫了一本“黑人文學”,buff疊了一層又一層:

他用了一個化名,執意把這本任性創作小說發給了出版社,以此表達自己對當下行情的厭惡。

諷刺的是,男主寫的這本泄憤的“垃圾”,竟然被屢次拒絕他的出版商看中了,率先開出高價購買,經紀人爲了隱藏他的真實身份、增加噱頭,謊稱小說的作者是個通緝犯。

沒想到出版商對此深信不疑,在電話裡毫不吝嗇對這本“垃圾小說”的讚美之詞,生怕抱不上男主的大腿。

男主本想拒絕,認爲只要堅持把書名改成《FUCK》,出版商就會知難而退,但對方已是鐵了心要從男主這裡大賺一筆,也就這麼答應了。

好萊塢的大製片人此刻也聞風而動,準備把他的小說改編成電影,衝擊奧斯卡獎項。

資本的一陣颶風颳過,男主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解決了自己的債務危機,讓母親住上了高檔的療養院。

更諷刺的是,男主受邀成爲當年文學獎的評委之一,而他用化名寫的那本《FUCK》,最終被推舉爲第一名……

從劇情來看,《美國小說》的確是近年來好萊塢最具“攻擊性”的電影之一,當下美國文藝圈的那點冠冕堂皇,幾乎輪番數落一遍。

影片的諷刺基調,從片中男主經紀人的一句對白就能看出——“白人並不想看到真相,他們只想被饒恕”。

在當下這個環境,爲了凸顯“多元化”,少數族裔開始成爲白人爭相拉攏的對象,比例越高越“多元”。

於是,儘管男主的作品並不涉及非裔人羣,但還是因爲自己的膚色,被書店歸爲“非裔美國人研究”,儘管他經常被出版社退稿,但依舊因爲自己是少數族裔,就搖身一變成了權威評審。

同時,爲了彰顯對少數族裔的人文關懷,白人開始允許他們的苦難生活被看見,文字越粗鄙,畫面越粗礪,身份越底層,就越受到他們的追捧。

因此,男主僅靠着一個“通緝犯”的假身份,就迅速獲得了出版商和大製片人的資本投入。

但本質上,這些掌權者依舊在掌權,暗中操控讓大衆去看他們想讓大衆看到的東西。

在此邏輯之上,“政治正確”就變成了一則屢試不爽的生意經,它可以同時利用少數族裔的呼聲和白人社會的內疚去“黑白通吃”,賺得盆滿鉢滿。

六月節:美國解放黑奴紀念日

這番環環相扣的操作,也正應了片中那個製片人的話——好萊塢有一堆騙子。

值得注意的是,《美國小說》並未侷限於對業內的諷刺,片中最大的諷刺應該是男主自己。

他出生於中產家庭,家裡大部分成員從醫,從小接受良好的教育,成年後過得也很體面,與他不屑的“黑人文學”裡描述的那種底層生活距離遙遠。

因此,男主從不覺得“種族”在自己身上是個問題,也討厭市面上流行的“黑人文學”,認爲那些東西在刻意誇大非裔族羣的弱勢地位,只會讓白人加深偏見。

他也看不上那位當下最暢銷的非裔女作家,對其多次貶低,卻始終不肯抽出時間通讀一遍,更不知道女作家的小說其實吸納了大量真實素材。

男主再三與那些悽慘的底層故事劃清界限,實際上也是在與自己的家庭劃清界限,直到這次回到波士頓,他才被現實和真相狠狠打了一拳。

他從未聽說過爸爸曾經出軌,也不清楚媽媽負擔不起自己的養老費用,他甚至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從小之所以獨佔父愛,是因爲弟弟取向彎、妹妹是女性而不受父親待見。

本質上,他其實與那些冠冕堂皇的白人一樣,盲目自大地忽視了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問題。

諷刺的是,男主與那位暢銷書女作家同時代表少數族裔,成爲了文學獎的評審。

討論過程中,他輕蔑地認爲對方寫的東西與自己化名寫的《FUCK》一樣垃圾,都是刻意迎合白人市場的產物。

而女作家則一針見血地指出,男主的問題根源在於他其實比任何同胞都希望得到白人的認同,他一直都是種族問題的受害者,只不過一向自負的他總是視而不見。

被女作家駁倒後,男主出門在走廊看見了一幅照片,源自1939年經典的“克拉克娃娃實驗”。

實驗中,心理學家將兩個形狀完全相同,膚色分別爲黑、白的娃娃拿到被實驗的黑人兒童面前,讓他們挑選認爲最乖、顏色最好、最願意一起玩的娃娃,結果有百分之六七十的黑人兒童都選擇了白色娃娃。

這個結果讓心理學家得出結論——偏見、歧視和種族隔離,會導致黑人兒童產生自卑感和自我厭惡,如果社會一直強調“白人好、黑人壞”,那麼黑人的孩子會嘗試通過否認自己的種族,來擺脫自卑的陷阱。

從這個角度來說,男主其實就是那個選擇白人娃娃的大多數。

影片結尾,男主決定把自己假扮通緝犯寫“黑人文學”的這段經歷改編成電影,得到了製片人的支持,他設想了好幾版故事的結尾,但都沒能讓製片人滿意。

於是,他索性改回原來的小說版本,黑人男主在領文學獎時,FBI突然闖進來,一言不合一通槍戰,把他當場擊斃——畢竟,這是當下最流行的趨勢。

男主最終的“同流合污”,也恰恰說明好萊塢當下的現實。

大家都知道要“政治正確”,大家也都意識到這麼強調“政治正確”不太妥,但沒有人能找出最終的解決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