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式精釀爆火，金星啤酒的“信陽毛尖”何去何從？

曾登上帶貨榜單的“信陽毛尖”中式精釀啤酒，被信陽市茶葉協會一紙公告維權。日前，信陽市茶葉協會發布《關於維護信陽毛尖合法權益的公告》（以下簡稱《公告》）稱，市場及網絡平臺上銷售顯著標識爲“信陽毛尖”中式精釀啤酒等多類產品，嚴重侵犯“信陽毛尖”商標權，並要求相關企業在12月31日前整改，否則將依法維權。

中式精釀啤酒是今年以來啤酒行業的爆款，打開購物網站，搜索精釀啤酒，有龍井小麥、茉莉花茶、蜜桃烏龍……各種風味的精釀啤酒產品可選擇，其中“茶+啤酒”的組合最爲常見。對於推出中式精釀從而擴大知名度的金星啤酒而言，其打造的信陽毛尖啤酒是大單品。

據瞭解，該公司此前已經獲得了信陽市茶葉協會的授權，但在該公告發布後，也面臨變更產品名稱的問題。12月12日，金星啤酒方面表示，會進行維權。

協會發布公告稱茶啤侵權

根據信陽市茶葉協會的公告顯示，市場及網絡平臺上銷售顯著標識爲“信陽毛尖”中式精釀啤酒等多類產品，產地遍佈多個省市，品質良莠不齊，嚴重侵犯“信陽毛尖”商標權。

新京報記者注意到，目前大部分的中式精釀產品，在產品包裝的顯著位置標明“信陽毛尖”，有部分產品以“毛尖茶啤”“毛尖小麥”標註。

信陽市茶葉協會稱，“信陽毛尖”是地理標誌保護產品和地理標誌證明商標，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地理標誌產品保護辦法》《集體商標、證明商標註冊和管理規定》《信陽市信陽毛尖茶保護條例》《信陽毛尖證明商標管理規則》等相關法律法規規定，任何“茶啤酒”等非信陽毛尖茶品類產品生產銷售宣傳中商標性使用“信陽毛尖”字樣行爲，均屬於侵犯“信陽毛尖”商標權。

新京報記者通過天眼查發現，信陽市茶葉協會目前有7個商標信息，其在2001年12月24日申請了信陽毛尖商標，商標類型爲“證明（地理標誌）”，商品/服務範圍爲“茶葉代用品；茶”，最新專用權期限從2023年3月14日-2033年3月13日。

在信陽市茶葉協會的聲明中，給了廠家期限進行整改。公告要求，2024年12月31日前，所有“信陽毛尖”茶啤酒生產及銷售企業應完成整改，不得將“信陽毛尖”字樣作爲產品名稱等進行商標性使用。逾期繼續在線上線下商標性使用“信陽毛尖”進行生產銷售宣傳的，信陽市茶葉協會將依法維權。

信陽市茶葉協會秘書長張久謙迴應媒體稱，根據法律法規，茶葉註冊商標屬於第30類商標，該商標包含茶及茶葉代用品，跨類別使用是不被允許的。此次整改是針對整個行業的，即便此前拿到了授權，現在也需要整改，“信陽毛尖”四個字不能用作酒類產品名稱。

事實上信陽市茶葉協會並非首次“打假”。根據公開報道，今年10月11日，信陽市茶葉協會就曾發佈情況說明，稱近期市場上出現的多款信陽毛尖中式精釀啤酒產品，均未獲得信陽市茶葉協會授權使用“信陽毛尖”證明商標，涉嫌商標侵權。其原料中所稱含有“信陽毛尖”茶，無法證明出自原產地信陽。不過目前上述內容，無法在信陽市茶葉協會微信公衆號上查詢到。

12月13日，新京報記者聯繫信陽市茶葉協會秘書長張久謙，對方電話無人接聽。

酒企“喊話”茶葉協會

在衆多推出中式精釀的企業中，河南省鄭州市金星啤酒有限公司（簡稱“金星啤酒”）是首個試水者。中式精釀啤酒推出之始，金星啤酒集團將第一批下線產品交給品牌推广部總監王文藝，線上直播開播僅一週時間，金星啤酒集團官方抖音號就一躍成爲啤酒類銷售榜的單日冠軍，並且連續多日位居酒水類前列，金星啤酒業績因此提升。

根據金星啤酒方面出示的授權證明顯示，今年9月3日，信陽市茶葉協會簽發的《關於授權鄭州金星啤酒有限公司使用信陽毛尖證明商標標識的函》顯示，金星啤酒與信陽市文新茶葉有限責任公司共同開發生產的“文新信陽毛尖”和“金星信陽毛尖”中式精釀啤酒中，用到的由信陽市文新茶葉有限責任公司提供的信陽毛尖茶原料來自原產地。根據信陽市茶葉協會印發的有關管理辦法，符合“信陽毛尖”證明商標及相關標識有關要求，准許在該產品包裝上印製使用。授權使用時間爲2024年9月3日至2025年9月2日。

不過就在信陽市茶葉協會發布《關於維護信陽毛尖合法權益的公告》後，信陽市茶葉協會也向金星啤酒發去了《關於調整授權有效期的函》，要求將有效期調整至2024年12月31日止。

對此，金星啤酒於12月12日發佈聲明稱，金星中式精釀信陽毛尖啤酒投產以來，自9月份至11月份，僅三個月已採購信陽一清生態茶葉有限公司、信陽佳利茶葉有限公司、信陽市文新茶葉有限公司等生產的信陽毛尖茶葉89932斤，茶系列產品上繳稅金2850餘萬元。

對於信陽市茶葉協會發布的《關於維護信陽毛尖合法權益的公告》，金星啤酒提出異議稱，信陽市茶葉協會於2024年9月9日收取了金星啤酒5萬元的“信陽毛尖品牌管理費”。“請問信陽市茶葉協會在出具授權、收取費用時，是否知曉何謂侵權？是否知道單方擅自解除授權所涉及的違約及賠償責任？”信陽市茶葉協會在授權期內單方面要求公司停止使用，嚴重違反了契約精神及誠信原則，已經給公司造成了近千萬元的經濟損失。

金星啤酒稱，若此問題得不到妥善解決，公司將不得不考慮採取以下措施：依法提起訴訟確認信陽市茶葉協會的解除行爲無效，並保留追究信陽市茶葉協會違約及賠償責任的權利；如果信陽市茶葉協會未給出妥善的解決方案，結合當地的營商環境，公司將考慮永久關停金星集團信陽啤酒有限公司。

最新的消息顯示，12月12日，金星啤酒召開新聞發佈會，會上金星啤酒副董事長張峰公開“喊話”信陽市茶葉協會，稱將“依法提起訴訟確認信陽市茶葉協會的解除行爲無效，並保留追究信陽市茶葉協會違約及賠償責任的權利”。

12月13日，金星啤酒品牌推广部總監對新京報記者表示，在研發產品時，考慮到原料需要獲得授權，因此找到信陽市茶葉協會進行了授權。但此次協會發布《關於維護信陽毛尖合法權益的公告》前，並沒有與公司進行提前協商，屬於單方面毀約，目前協會方面並沒有給出相關反饋。

“信陽毛尖”能否跨類別使用？

精釀啤酒被看作啤酒行業發力的關鍵點。根據天眼查專業版數據顯示，截至目前，全國現存與精釀相關的企業爲1.3萬餘家，其中，2024年1月-7月，新增註冊相關企業2300餘家。從成立時間來看，60.9%的相關企業已成立1年-5年，成立時間不到1年的相關企業佔25.2%。如果將時間線拉長，近3年（2021-2023）年，精釀相關企業註冊量呈現遞增趨勢，分別新增註冊企業1700餘家、2200餘家、3100餘家。

茶啤產品在行業市場份額不斷提升。零售監測機構馬上贏監測數據顯示，該機構監測了包含信陽毛尖、茉莉花茶、龍井綠茶、蜜桃烏龍、西湖龍井、中式精釀、茶啤等關鍵詞產品（統稱“茶啤”）在啤酒行業的市場份額。今年1月-11月，茶啤產品在啤酒類目中的市場份額不斷提升，1月-7月，茶啤類產品的市場份額均低於0.01%，在金星啤酒推出中式精釀啤酒的8月，其市場份額開始持續上升，截至11月已猛增至2.91%。

除金星啤酒不能再使用“信陽毛尖”外，同樣獲得授權的文新茶葉有限責任公司也被要求，重新調整期限到今年12月31日，公司旗下相關產品也被要求整改。從明年元旦開始，文新茶葉的啤酒將更名爲“文新毛尖”中式精釀啤酒。

此次兩方的糾紛還在持續。業內人士對新京報記者表示，在整個啤酒消費不振的環境下，精釀啤酒是少數表現優秀的啤酒品類。對於信陽毛尖這樣的知名品牌資產的相關跨界聯名創新，協會嚴格管理無口厚非，但還是要綜合考慮行業與企業的實際銷售情況，不應過度管理。

從法律的角度，精釀啤酒在包裝上使用“信陽毛尖”是否構成侵權呢？

北京大成律師事務所合夥人隋海旭律師對新京報記者表示，在精釀啤酒的包裝上使用“信陽毛尖”是否構成商標侵權，首先要判斷該等使用方式是商標性使用還是描述性使用。所謂商標性使用，指的是具備識別商品來源的功能，而描述性使用指的是對於產品成分或配料的事實描述。由於信陽市茶葉協會已在茶葉類別上將“信陽毛尖”註冊爲證明商標，未經商標權人允許，其他商家在茶葉這個類別上將“信陽毛尖”作爲商標使用無疑構成侵權，但在啤酒類別上進行商標性使用，並不構成侵權，除非“信陽毛尖”在茶葉類別上的註冊商標能被認定爲馳名商標並且可以在啤酒類別上跨類別保護。如果在啤酒包裝上僅對產品成分中含有信陽毛尖進行客觀描述，而非作爲商標使用，則相關商標權人無權禁止。總之，如果啤酒包裝上“信陽毛尖”的字樣僅爲商家對產品成分的客觀描述，則不涉及商標侵權；如果啤酒包裝上突出使用“信陽毛尖”，構成商標性使用，則存在一定的侵權風險，如發生糾紛，取決於“信陽毛尖”商標本身的知名度以及相關啤酒產品類別與茶這個類別的相似程度的認定。

根據2024年2月1日施行的《地理標誌產品保護辦法》顯示，地方知識產權管理部門負責對本行政區域內受保護地理標誌產品的產地範圍、名稱、質量特色、標準符合性、專用標誌使用等方面進行日常監管。省級知識產權管理部門應當定期向國家知識產權局報送地理標誌產品以及專用標誌監管信息和保護體系運行情況。同時該《辦法》提到，在產品上使用與地理標誌專用標誌近似或者可能誤導消費者的文字或者圖案標誌，誤導公衆的，將依據相關法律法規處理。

與信陽市茶葉協會發布公告的同一天，河南省酒業協會也發佈一則《關於〈信陽毛尖中式精釀啤酒〉團體標準立項公告的通知》，批准了《信陽毛尖中式精釀啤酒》團體標準並予以立項。根據通知顯示，上述標準的主要起草單位包括，河南省酒業協會、金星啤酒集團有限公司、鄭州輕工業大學、河南省食品工業科學研究所有限公司。這意味着金星啤酒也在籌劃其產品的合規性。

談及對啤酒行業的影響，業內人士稱，從實際情況看，此次金星啤酒與信陽毛尖的茶酒融合，市場效果是不錯的。相信不會影響相關茶啤的銷售，更不會影響精釀啤酒的快速發展，畢竟融合發展是大勢所趨。

新京報記者 王子揚

編輯 唐崢

校對 穆祥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