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生皆苦,有情皆孽——“宮鬥鼻祖”《金枝欲孽》首播20週年紀念
2024年11月5日,當中國香港著名演員鄧萃雯在北京深秋的舞臺上,再次吟誦起這首詞時,臺下的觀衆和當年電視機前追劇的朋友們應該都是不勝唏噓的,畢竟距離“宮鬥劇鼻祖”——《金枝欲孽》的首播已經悄然過去20年了。
在當天“微博視界大會”的活動現場,該劇的四位主演——鄧萃雯、佘詩曼、張可頤和林保怡罕見同臺,用和當年並無二致的聲音重現了劇中的經典臺詞。
這一幕“回憶殺”不光猝不及防地擊中人心,還迅速登上了熱搜,再次火了一把。
悠悠二十載,彈指一揮間,一切恍若隔世,卻又近在眼前,揮之不去。
當很多人以爲《金枝欲孽》已經或多或少淡出了大衆的視野時,纔在此刻驀然發現,原來它竟從未離開。
那麼,這部劇究竟有何魔力,能夠久久迴盪在人們的心靈深處?
它的出現到底給我們帶來了哪些震撼和回味,讓我們多年後依然對它念念不忘?
20年後再重溫這部劇,你我又有哪些新的體察和感悟值得被書寫和記錄呢?
讓我們一起登上影視時光機,再次在《金枝欲孽》的鏡像中,觀他人故事,照自我足跡。
2004年8月23日,《金枝欲孽》在香港TVB翡翠臺開播,然而這部後來引發巨大轟動的連續劇卻並非當年被高層寄予厚望的臺慶劇。
那一年堪稱TVB的“大年”,《楚漢驕雄》和《爭分奪秒》領銜臺慶劇,《大唐雙龍傳》、《棟篤神探》、《陀槍師姐4》、《血薦軒轅》等佳作也輪番登場,並一路火到內地,但最終這些作品的反響和熱度,皆遠遠不及起初並不被外界看好的《金枝欲孽》。
現在看來頗有些不可思議的是,《金枝欲孽》是2004年唯一一部沒有獲得廣告商冠名贊助的電視劇,因爲編審周旭明的創作頗有“王家衛風格”,常以“零劇本”開拍或邊寫邊拍,而且他最終確定的故事面貌很有可能和最初的完全不同,所以導致《金枝》在招商時被認定爲劇情走向太過奇怪,而無人問津。
加上當時TVB部分高層對故事套路提出質疑,不支持該劇,使得幾位主演也因壓力過大想要放棄,幸虧監製戚其義力排衆議,公司才動用人力物力進行增援,觀衆也纔不至於錯過一部經典。
還有一點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全體演員在進組之初都被“約法三章”:不准問劇情、不准問角色、不准問結局。
不過好在開拍之前,劇組已經拿出了1至20集故事大綱,也有了劇本初稿,演員們這纔算吃了半顆“定心丸”,淡定了許多。
幸運的是,不同於以往香港古裝劇爲人詬病的簡陋佈景以及“一套戲服永流傳”的傳統,TVB狠下血本讓《金枝欲孽》劇組先後移師北京、橫店等地實景拍攝。
橫店影視城是後宮戲份的主要取景點,而一些花園假山戲則是在北京恭王府、頤和園和大觀園拍攝,在故宮主要拍了一些全景式的俯瞰空鏡頭,再通過後期合成,爲全劇增加了視野大氣、開闊的壯美感。
就這樣,從孕育到誕生一波三折的《金枝欲孽》終於在2004年8月橫空出世,並以絕對精良的品質,成爲橫掃兩岸三地的“神作”。
哪怕20年過去了,它依舊被廣大觀衆視作宮鬥題材劇的“開山始祖”,因爲它率先開啓了新一類電視劇題材的先河。
《甄嬛傳》的原作者流瀲紫毫不避諱地說自己是受到《金枝》的影響才創作了小說,而後續的《美人心計》、《宮》、《步步驚心》、《延禧攻略》等熱播劇也均未能跳脫出《金枝》的敘事框架。
不過,單單用“宮鬥”二字來概括《金》劇未免還是太過狹隘,而且也深深誤解了該劇的監製戚其義和編劇周旭明的創作初衷——只因他們二位最擅長刻畫的乃是“人性”。
監製戚其義、編審周旭明
儘管他們是須眉男子之身,卻以“比女人更懂女人心”的細膩筆觸,描繪了一部十足的“女人戲”,同時也是一出不折不扣的“人性大戲”。
正如鄧萃雯在臺上回憶起當年拍攝時所說的那樣:“我記得那個時候電視上好像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清宮劇,所以我們當時有點擔心這樣的對人性深刻剖析的作品,有可能觀衆不喜歡看,尤其是四個女主好像不是傳統中的‘好人’,有點嚇人,沒想到20年後我們還會因爲這部作品站在這裡,這些痛苦的創作過程都變得很值得了。”
或許就是因爲這部作品太懂人性了,所以即使過去20年,依然是觀衆心目中無可取代的圭臬,其江湖地位也依然無法撼動。
《金枝欲孽》是一部“非主流”的古裝劇,它的另類之處在於:
1. 既非嚴肅的歷史正劇,亦非通篇狗血、惡搞史實的宮闈秘聞。
2. 奇妙地在歷史時空和現實世界之間取得了一種精巧的平衡——既不完全架空歷史,脫離真實的歷史語境,又不完全拘泥於歷史的真實性,而是依託歷史人物原型,構架出一個引發現代人共鳴的故事。
3. 表面寫的是爾虞我詐的宮闈內鬥,內裡卻寫盡了黑白與善惡、狠戾與悲憫相互雜糅的多面人性,可謂借宮鬥喻人生、借宮鬥嘆宿命。
記得劇中的男主孫白楊說過:“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紫禁城的是非更多、更荒謬。”
他的父親孫清華說過:“掌握命運的從來不是‘天’,是‘人’,人比天更加複雜、難測。”
爾淳同樣對孫白楊說過:“病大人可能可以醫,但人的心恐怕你沒本事去改。”
20年前的我們尚且看不透這些臺詞對於人性的深刻剖白和洞察,而20年後再看卻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世間最遠的距離永遠是人心的距離。
宮中的芸芸衆生相與當今時空的人事物並無二致,每個人似乎都能從劇中人身上映照到自己或身邊人的影子。
《金枝欲孽》的另一大突破在於,大膽打破了以往電視劇中亙古不變的創作定律——人物形象黑白分明,幾乎沒有灰色地帶。
觀衆也不得不拋棄以往給角色貼上明顯標籤的習慣,因爲看《金枝欲孽》會發現,整部劇就是全力在演繹“陰謀與謊言”:裡面沒有一個完全的好人,每個角色都爲了各自的利益在勾心鬥角、耍心眼,但也沒有一個絕對的壞人,連壞都壞得情有可原。
在這個故事中,編劇不單單只是寫出了人物“奸”的一面,而是儘可能去豐滿人物,讓觀衆意識到其實每個奸角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所以每個劇中人的性格都不是臉譜化的一貫到底,而是隨着情節推進不斷演變,玉瑩可以動情、爾淳可以成全、如妃可以變善、安茜可以黑化……只有觀衆想不到,沒有劇中人做不到。
在劇中的種種是非糾纏中,我們可以看到:
1. 良心尚存於每個人的心底,但他們無一例外都有越過底線、違背初衷的一面。
2. 沒有人十惡不赦,也沒有人能得善終,所有人都是充滿無奈與嘆息的悲劇人物。
3. 沒人擁有主角光環,能夠在所有迷局裡一路開掛,也沒有人是聖賢先知,能夠全程以“上帝視角”置身事外,整場遊戲根本就沒有贏家,當然也就無所謂輸家。
4. 這個世界原本就沒有絕對的黑白界限,誰不是在黑白之間的混沌地帶模糊而掙扎地生存求全?只是電視劇用戲劇化的手段爲我們演繹出了這一層罷了。
或許對於很多觀衆來說,這樣的觀劇體驗在《金枝欲孽》之前是從未感受過的。
因此,那種烙印纔會顯得尤爲深刻和直指人心。
“金枝欲孽”——顧名思義,講的是深宮之中一羣金枝玉葉的欲與孽。
欲者,慾望、欲求、七情六慾;
孽者,孽緣、孽戀、情海洶涌。
劇中人人都有的無奈和苦衷,其源頭莫不是“情”和“欲”。
這當中既包羅了親情、愛情、友情、恩情,也囊括了對權利和地位的無盡追逐,紛紛擾擾、繁複繚亂。
孫白楊對玉瑩不求回報的愛戀,姐妹情深的福雅和爾淳偏偏同時對孫白楊癡心一片;
爾淳對義父養育之情的感恩,孫白楊父子之間相愛相殺的矛盾痛苦;
玉瑩和安茜對至親的孝順,如妃對子女的母愛;
孔武一心要做“人上人”的倔強,還有他和安茜、如妃之間若即若離、有緣無分的情愫……
凡此種種無不令人深深慨嘆一句:衆生皆苦,有情皆孽。
世人皆在宿命的漩渦中翻騰打滾,誰沒有自己的弱點和軟肋?
如妃的弱點是她的一雙夭折兒女和一顆爲人母親的心,玉瑩的弱點是母親和家族聲譽;
爾淳的弱點是徐公公和孫白楊,安茜的弱點是奶奶和自己太過強烈的道德意識;
福雅的弱點是用情至深,即使是最惡毒的皇后,她的弱點也是地位危機和把皇上當作丈夫。
倘若將孫白楊的“愚”、福雅和爾淳的“癡”、玉瑩的“孝”、安茜的隱忍、孔武的執着、如妃哀莫大於心死後的良善和成全,統統集合起來,得出的不就是複雜而多面的人性嗎?不就是充斥着“貪嗔癡慢疑”的人生嗎?
倘若人心無所欲求,便不會橫生枝節、自尋煩惱,但試問紅塵三千,凡夫俗子中又有幾人能想得通、做得到?
《金枝欲孽》引人入勝之處恰恰在於,它並沒有給我們一個完整而全面的答案,它只是設法讓我們自己去感悟人生和宿命——人無完人,更沒有一個人強大有力到能完全掙脫情感的牽絆。
我們看見劇中人如同困獸般在牢中自縛,但反觀自己又何嘗不是被生活的無邊枷鎖所籠罩呢?
有人說,在整個TVB電視劇史上,尤其是對千禧年之後一路頹勢的TVB來說,《金枝欲孽》都有其不可磨滅的貢獻。
這一點的確不誇張。
“宮鬥劇”本身並不罕見,罕見的是如《金枝欲孽》一般立意深刻。
它的格調和境界在於並不是講宮鬥,而是透過宮鬥講人性本身的掙扎與無奈。
它講的更加不是三角戀和多角戀,而是通過情感的描摹講出什麼是取捨與成全。
劇中對人物之間情感的刻畫是含蓄剋制、點到即止的,但又無時無刻不扎進人心底的肉裡。
這些情感背後所映射出的一連串關乎人心、人性、人生乃至宿命的論題是那樣通透徹骨,令人不寒而慄。
這應該就是這部劇能夠經久不衰的道理所在吧。
二十年翩然而逝,時間已經證明一切。
當初一羣勇於打破桎梏的創作者們,用心向觀衆傳遞出一番別有風味的高級美,終究收穫了與衆不同的饋贈。
時隔多年,喜歡《金枝欲孽》的觀衆對它的感情始終未曾減淡半分。
經典的力量便是如此。
《金枝欲孽》在香港播出時創下極高收視,劇中一衆女主演之間的宮鬥不光成爲街頭巷尾熱議的“辦公室鬥爭”模板,就連她們的服飾也一度成爲流行時裝,更有精明的海鮮商家以劇中幾位女主角的名字來命名他們販賣的肥美大閘蟹,生意同樣極爲火爆。
“如妃”大閘蟹身價最高,標價220港幣一斤,成爲“蟹後”;矜貴的“玉瑩”蟹100港幣能買三隻;“爾淳”蟹100港幣能買五隻;出身卑微的“安茜”蟹100港幣能買六隻;甚至連皇后娘娘也有同名大閘蟹,價格最爲低廉。
現在回憶起以上花絮依然覺得頗爲有趣,可見一部優秀的劇作所產生的影響力是難以被估量的。
最後致敬已經離去的幾位劇中演員:
陳鴻烈
羅君左
余子明
陳狄克
李海生
李麗麗
——The End——
(圖片均源於網絡,侵刪)
不知20年過去了,
你是否還願意再重溫這部經典之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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