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清純女神下海,一夜火遍全球
今年爭議最大的電影,來了。
一邊摘得戛納電影節金棕櫚大獎。
熱度飆升,強勢衝奧。
成爲很多人的年度十佳之一。
一邊口碑兩極。
女性議題卻被指厭女,剝削女性。
土味抓馬的故事,也被戲稱《小時代5》。
連帶着,戛納電影節的專業性和權威性跟着「塌房」。
另外,影片實在尺度爆炸。
尤其女主米奇·麥迪森,出道時清純少女,如今一躍「下海」。
在片中飾演脫衣舞女,激情戲貫穿全片。
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
真的有那麼名不符實嗎?
等了許久終於上線,今天就一起來看看——
《阿諾拉》
Anora
乍看之下,故事確實有爛俗嫌疑。
簡單概括,就是當代《灰姑娘》,但18禁版。
女主角阿妮,俄羅斯混血,在美國做脫衣舞娘。
這天,意外接待了來店光顧的俄羅斯富二代,伊萬。
年輕男女激情碰撞,因異國同鄉更加投緣。
於是,伊萬不斷花高價請阿妮出臺。
到自己的豪宅中,各種玩耍交流。
越玩越上頭的二人,甚至簽訂了一份專屬女友契約。
繼續聲色犬馬、夜夜笙歌、單純放縱享樂。
一週時間到,伊萬仍然意猶未盡。
同時,他也苦惱着自己的未來,不願回俄羅斯接手家族事業。
於是牀上一合計,倆人直接結了婚。
可想而知,這一舉動直接引發了伊萬家族地震。
伊萬父母開始想盡辦法廢除二人的婚姻。
後來,直接婆婆出面威脅。
意思是你不離開我兒子,我會讓你失去一切。
嗯?這個故事走向,確實咋看咋熟悉。
古早經典言情《流星花園》,以及八百多個臺灣偶像劇裡,早就有類似橋段。
甚至俄羅斯黑幫的出價和手段,都還略遜一籌。
「請你放棄跟我兒子交往,這裡有3億」
而阿妮怒懟惡婆婆,公公兒子在旁看戲的雌競場面。
也是無數狗血家庭劇慣用的抓馬套路。
甚至,婚離了,電影的狗血還在繼續。
阿妮被黑道家族掃地出門,狼狽且無助。
過程中,有一位黑幫外僱的打手伊戈爾,一路默默守護着阿妮。
他以旁觀者視角,目睹了阿妮被逼離開的全過程。
覺得這個年輕女孩被這麼對待,實在有些無辜。
他是這一路上,唯一擔心支持阿妮的人。
「我覺得伊萬應該道歉」
同情之外,還有些莫名的欣賞。
同是底層出身,伊戈爾看到阿妮強勢對抗伊萬父母,讓其所代表的資本與強權吃癟,偷偷地露出笑意。
此外,伊戈爾還細心關注阿妮沉默時的失落與受傷。
默默地向其投以各種善意的安慰舉動。
阿妮爲了融入美國社會、隔離真實自我不願使用的真實姓名「阿諾拉」。
在伊戈爾的眼中,也更美好。
鬧劇結束之後,伊戈爾將阿妮安全送回家。
無人注意時,偷偷從上司那盜出了阿妮被搶走的大克拉婚戒。
還給她,作爲數不多的補償。
當下,冰冷風雪天的車內涌動着莫名的溫情。
阿妮不知如何報償,只好用職業感謝伊戈爾的幫助。
本以爲此處又是普通的豔情場面,誰知畫風突變。
當伊戈爾企圖表達情感時,阿妮突然停下,拼命拒絕。
在性工作者眼裡,性與愛明確分離,可以給出身體,卻拒絕親吻。
伊戈爾的舉動,顯然有愛意在其中。
阿妮不知所措,於是兩人沉默相對。
最終,在伊戈爾無辜真切的注視中,阿妮崩潰破防,倒在了伊戈爾懷中。
眼淚含義複雜,或許有一路被擺佈輕視的羞辱,瓦解後的委屈。
又或是從未相信過的愛情突然來到眼前,懷疑中的恐慌掙扎。
甚至是跨越階級夢碎後,再嘗同階層安定感的心酸。
有人覺得,這段劇情直接消解了前面劇情的狗血,流露出真正的張力。
但也有不少人覺得,這樣更土了。
簡直是「救風塵」版「保鏢文學」,既男凝又瑪麗蘇。
相似的橋段,咱們拍得又多又早。
難怪有人疑惑:
「這樣的片子都能拿金棕櫚,是我瘋了還是戛納瘋了」
一些保鏢文學作品
如果僅僅是這樣,那這部電影拿獎,很有可能是晉江文學生不逢時。
《小時代》沒得奧斯卡,也僅僅是發展方向有誤。
但,真是如此嗎?
魚叔倒覺得,這部電影,被誤解了許多。
其實很多看點,藏得更深。
比如,反童話,甚至黑化童話的現實手法。
不同於傳統《灰姑娘》故事模型中,外力衝擊讓主角愛情更牢固。
《阿諾拉》裡的二人結合,完全摒棄了這套敘事,毫無羅曼蒂克可言。
黑道家族的少爺,就是個沒頭腦媽寶。
私自結婚被父母發現後,自己的褲子都沒提好,直接拔腿就跑。
躲起來了嗎?
沒有,去尋歡作樂了。
找到他時,他正在享受阿妮同事的豔舞服務,簡直可笑。
其他時間,伊萬的形象也有些滑稽。
哪怕是激情場面,他的青少年身材與行爲都讓人有些發笑。
阿妮幾乎每次都忍不住笑出聲來,全是向下兼容式的表演與陪玩。
這個走樣的童話極速絢爛地建立,又更快地崩壞,是明顯的解構嘲諷態度。
甚至,電影中涉及到的嚴肅電影元素,也一併戲謔瓦解了,讓片子處處透露出一種荒誕的神經幽默。
就比如,伊萬父母手下負責給伊萬擦屁股的下屬,託羅斯。
剛出場,是在孩子的受洗禮上,讓人幻視《教父》,以爲是多狠辣的一個高位者。
結果,領導一個電話,他就得馬上去處理少爺的問題。
爲了給即將到來的伊萬父母交差,加班找了一天一夜不停歇。
急得在餐廳發表演講,活像被逼瘋的打工人。
「你們這羣年輕人沒有職業道德,懶惰愚蠢,我不理解,我十六歲就開始工作了,你們是怎麼回事,整天只會玩抖音」
結果真找到時,反而分神看脫衣舞娘。
酷炫深沉的黑幫戲碼,徹底成了笑話。
幾個黑道也是,僅僅是控制住戰鬥力爆棚的阿妮,就已經負了重傷。
找少爺路上嘰嘰喳喳、抱怨不斷、狀況頻出,單是找車位問題就能吵一架。
是啊,誰想過黑道出街的停車問題呢,仔細一想更滑稽了。
另外,電影用一場鬧劇消解嚴肅的同時,也用這場找少爺之旅另類聚焦了不少底層人形象。
像是才幹了兩週,就被這羣人砸了工作的拖車工。
還有一邊看着傻叉少爺闖禍,一邊無語上班的保潔。
上層越鬧,底層越累。
這種隱藏的創作立場,讓電影在視角上祛除了對底層人的獵奇與刻板印象。
同樣,也對處於邊緣羣體的性工作者的生存環境,呈現較爲平實。
開篇時,阿妮流水線一樣的拉客,疲憊地下班。
吐槽客戶,諷刺行業環境。
像所有打工人一樣上班,毫無特殊的奇情呈現。
甚至,片中對激情場面也沒有特殊的視角處理。
阿妮與伊萬交流,鏡頭甚至就固定在那裡,並未在脫衣或是某些動作時突然推進。
就在這種視一切爲平常的視角里,電影達到了消解歧視的目的。
也因爲獨特的拍攝風格,讓這個抓馬故事甚至有了點實感。
將幻想言情劇拍落地,確實需要能力。
無論是議題的處理還是鏡頭語言的手法,電影都讓人眼前一亮。
然而,女性視角的爭議卻一直未斷。
一部以女主角命名的電影,是否真得拍好了一個女性角色,問題從戛納吵到了現在。
讓爭議變得更大的,是此屆戛納的評委陣容。
幾乎每個,都是當下相當受歡迎的創作者,而且女性佔比也很高。
像是《芭比》導演格蕾塔·葛韋格、日本著名導演是枝裕和、《何以爲家》導演娜丁·拉巴基、法國著名演員伊娃·格林、《花月殺手》女主莉莉·格萊斯頓等。
說白了,兼具女性意識與創作功力的評審團,爲什麼選出了這樣一部有爭議的電影?他們是怎麼想的?
魚叔找到了相關採訪,提到評獎原因,是這部電影既有舊電影的經典結構,又有時新的拍攝與議題,讓人驚喜。
答案更傾向於創作技巧上的優點,而非具體議題上的討論是非。
事實上,這種選擇並不難理解。
當頂級的電影節獎項,將橄欖枝從藝術電影轉向議題類型片,背後原因是全球電影市場的萎縮。
讓電影變得更「好看」,是從短視頻平臺奪回觀衆的努力之一,是電影界的隱形共識。
而這種創作希望,更多被放置在,與資本保持距離的獨立電影創作者身上。
比如格雷塔,以及《阿諾拉》的導演肖恩·貝克。
後者成名作都是小成本議題作品。
對性工作者和邊緣羣體的關注,也一直貫穿其中。
這些獨立導演繼承着對電影本真的興趣與技巧追求,又對當下議題有追尋熱情。
獎項對於他/她們而言,未嘗不是一種創作鼓勵。
肖恩·貝克代表電影《橘色》,因預算有限,用iPhone 5s拍攝
還有,是對女性議題全球熱度的參與。
近年來,越來越多生猛的女性電影出現。
像是《鈦》《某種物質》《可憐的東西》以及這部《阿諾拉》。
從人物設置上講,都是反常規的,也默契地聚焦於基礎卻根本的女性話題——女性軀體的故事探索。
縱然充滿爭議,但也伴隨討論,反向助燃話題熱度。
而與此同時,很多人眼中《阿諾拉》的「俗」其實也提醒着我們。
有些創作看上去如此相似,卻又似乎如此不同。
狗血橋段大集合再加工,有的能掀起全球熱度,有的卻被觀衆反感厭惡。
不同創作者的手,不同的創作視野,到底有何區別?
在今天這個時代,或許更值得我們思索。
全文完。
助理編輯:白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