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魚法官來說法】張瑜鳳／百工圖：生不生？那是個問題

圖／錢錢

凍卵需求 源於不等人的生殖力

妹妹在國外唸書，偶爾打視訊電話跟我們聊天，講的都是食物的事。

「我回去後要吃越南菜、潤餅、肉圓……」妹妹扳着指頭，盤算各種美食。

「妳的『待食清單』已經列滿兩張A4紙了啦！」媽咪說，「妳的胃永遠記得家鄉在哪裡。」

「明天我們就去吃！牛肉河粉可以吃三碗沒問題。」哥哥故意說給暫時吃不到的妹妹聽。不過，有一道菜我們從來沒點過──鴨仔蛋。

「這是被國際旅客票選爲世界上最恐怖的菜餚之一，雖然各國餐飲文化有其特殊性，但這類食物我真的無法接受。」媽媽搖搖頭。

「我們的松花皮蛋也一樣啊！」妹妹說，「我同學在中國城超市看到皮蛋，還以爲是化石，發現裡面黑黑黃黃，他們都快暈倒了。」

說得也是，無論怎麼形容鴨仔蛋的美味、營養，想到打開蛋殼的那一剎那，還是有些過不去的坎，但媽咪可能也是因爲想到《人工生殖法》的案例。

「媽媽咪呀！吃東西還想這麼多。」哥哥咕噥。

鴨仔蛋就是受精卵，精子與卵子結合後，要靠女性的子宮纔可以孕育成生命。但有些人基於疾病因素，想在身體健康時留下生殖細胞冷凍保存，這就是所謂的「醫療性凍卵（精子）」。另外，因爲女性會隨着年齡增長而減少卵子的生成，所以也有預做準備的「社會性凍卵」，有些縣市政府並提供「凍卵營養金」的補助。

「這樣男女不平等啊！」哥哥抱怨，「男生就沒有補助嗎？」

這是生物本質的差異，你去問達爾文吧！

冷凍的精子 父母、配偶能繼承嗎？

「說到精子，有一個悲傷故事。」媽媽說道。

有位罹患癌症的男子，爲保存其生育能力，在接受化療前留下精子冷凍，與醫院籤立「精子冷凍保存同意書」並繳納管理費。

遺憾的是，男子最終不敵病魔，不幸離世，他的父母依據這份同意書，向醫院請求交付兒子的精子，他們認爲兒子死亡後，父母基於繼承人的地位，概括繼承一切權利義務和所遺留之物，包括和醫院之間的契約和精子的所有權。

「這個故事好悲傷，」妹妹隔空回話，「但是他父母要這份精子做什麼呢？」

我們先從法律的角度來探討吧！《人工生殖法》開宗明義即宣示：「爲健全人工生殖之發展，保障不孕夫妻、人工生殖子女與捐贈人之權益，維護國民之倫理及健康，特制定本法。」

媽咪解釋：「生殖細胞是個人專屬，依法不得繼承，沒有人可以爲死者決定生殖細胞如何處理，所以醫院的同意書嚴格訂定領取要件，明文排除父母基於繼承人地位行使領取權利，這樣約定內容，是符合《人工生殖法》的宗旨。」

雖然國外可能有父母拿去世兒子的精子創造孩子，或妻子拿已逝丈夫的精子透過人工生殖方式生下小孩的案例，但衍生許多倫常問題，包括親等的判斷、繼承遺產、親權認定等等，這已經是醫療倫理的問題，而不應僅用契約來論斷醫院與寄存人的權利義務關係。至於我們國家，臺灣的《人工生殖法》目前仍無法允許「遺腹生子」。

法規要不要鬆綁 醫療倫理待解

媽咪進一步說明：「配偶死亡後，另一方無法拿預先留存的精／卵子來產出後代，也沒辦法『死後取精』或『死後取卵』。」

哥哥接着問：「如果冷凍的是受精卵，夫妻後來離婚了，兩人都來搶，應該怎麼辦呢？難道要用所羅門王的判斷方式嗎？」

傳說中，兩位婦女爲證明誰纔是孩子真正的母親而爭論不已，所羅門王遂命令侍衛持刀把孩子切成兩半平分，一人聽了立刻哭着阻止：「萬萬不可，我寧可放棄。」所羅門王便將孩子判給放棄的那位婦女，因爲他知道先放手者纔是孩子的真正母親。

「驗一下DNA不就好了嗎？」爸爸不知道何時回來了，順口給了一個意見。

「爸爸，你不要沒頭沒腦亂提供意見。」妹妹忍不住提醒，「當初沒有這種科學方式啦！」

「包青天的故事裡就有滴血驗親的情節啊。」爸爸還想解釋，媽媽無奈制止，「你講包青天，他們會不知道是誰啦！」

「我知道！就是那個臉很黑的那個古代人。」妹妹回答。

我能夠有你們這對寶貝，除了告贏你爸爸之外，當然有更多的幸運。有些父母虔心求子卻不能如願，婦產醫學進步，協助了很多不孕父母，可是也面臨了許多人性與倫理的界線問題。生殖技術的進步，應該以「治療不孕」爲目的，而不是「創造生命」。

「當初夫妻是希望藉由醫學方式治療不孕，所以預先冷凍受精卵，如果婚姻關係不再持續，現行法律規定應予以銷燬，不歸屬於誰。」媽媽回答。

儘管也有人抗議，認爲面臨少子化問題的臺灣，對於人工生殖的限制應該鬆綁，例如：受精卵仍可由母親懷孕產下，日後再來討論監護權歸屬或共同分擔扶養的問題；以及未婚女子凍卵，保存期限應該加長超過十年，而且日後領取使用的條件不一定要有婚姻關係纔可以；還有女同志家庭的生育……種種議題都挑戰着倫理與醫學的界線。

「兄弟姊妹，是父母送給你們最好的禮物。」媽媽說，「但我從沒想過，要生小孩，還得用法律威脅告自家老公才行得通。」忍不住又要翻舊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