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之旅(三)／扭轉越南命運的奠邊府戰役
歷史的長河走到了一個分水嶺。爲了終結和悼念法國帝國主義在印度支那的美好時光，越南人爲法國殖民主義者譜寫了一首安魂曲。這首安魂曲的標題，叫「奠邊府」。
奠邊府戰役（The Battle of Dien Bien Phu)是越南對法國八年抗戰(1946-1954年）裡最後、也是最關鍵一役。毫無疑問，它是越南戰史上最極致的光榮戰役。曾是帝國主義者腳下殖民地的亞洲一小塊地方，竟然一舉戰勝歐洲的「帝國」雄兵。爲什麼會有這一場戰役? 爲什會是奠邊府?這得從頭說起。
自從政治談判破裂，胡志明領導的越盟在1946年跟法國人爆發全面戰爭後，一打就是七年。法軍犧牲了7萬4000人，法國人民厭戰，局勢每況愈下，勝利卻遙遙無期。
1953年5月，法國政府任命納瓦爾(Henri Navarre)將軍爲越南殖民地總指揮。納瓦爾深知繼續打下去毫無意義。同年七月，南北韓簽訂停火協議，韓戰結束。這個結果啓發納瓦爾想出一套戰略：在美國強大空中運輸的支援下，打一場漂亮的大勝仗，然後逼對方簽訂城下之盟，最後法國在保住十足面子的情況下，退出越南。這是納瓦爾的如意算盤。然而這一場「大勝仗」，要在哪裡打呢?
當時越盟採游擊戰術，避實擊虛，不斷襲擊／滲透法國的保護國竂國(法國在這裡有重大利益)。位於越南西北部的奠邊府，距離寮國僅16公里，是法軍阻截越軍進入寮國的重要戰略據點。但它是一個四面環山的盆地，四周爲高山峻嶺和密集森林。交通極爲不便。
不過納瓦爾對它有了新的想法：法軍一旦布重兵於此，引誘對方來攻，越方必然上鉤。他認爲越方後勤基地位於400公里外的諒山，部隊無法短時間內攜帶大量的重武器設備，越軍進攻時，法軍擁有空軍和機械化部隊部署的重砲，配合空軍轟炸掩護，牢固的工事不會失守，在危機時，還可以利用飛機和寮國方向的機械化裝備增兵支援。此戰若成功，不但解除越方對寮國的威脅，圍攻結果更會像之前那商戰役那樣，消耗大量越軍兵力，有利於以後剷除全部越盟力量。
納瓦爾於是決定派遣空降部隊，在主要被越盟控制的奠邊府內建立一個據點，由一萬多名部隊駐守，並迅速修築牢固的工事，引誘越軍來攻。1953年11月20日上午10點半，第6殖民傘兵營、和第1傘兵團的第2營共1827人率先空降到奠邊府，然後陸續增兵。他們根據地形建立一個防禦體系，由8個據點構成，每個據點可以相互支援。
納瓦爾這樣做不是沒有道理的。1952年底，法軍曾利用空降部隊攻佔越盟後方的那商，並構築堅固的防禦工事。越盟在武元甲指揮下集中兵力猛攻。但越軍缺乏攻堅經驗，損失慘重。在卻毫無所獲之下被迫撤離。法軍損失卻微不足道。納瓦爾總結那商戰役的驗認爲，越盟缺乏重裝備，對有強大火力和嚴密保護的工事據點盲目進攻，必定會重蹈覆轍。
但是納瓦爾太過一廂情願，讓他對許多已經改變的現實視而不見(儘管他不少部屬對他的計劃紛紛提出抗議)。首先，奠邊府的地形跟那商不同。那商之役，法軍的大砲、 重武器都部署在山上的制高點， 居高臨下，越軍仰攻。反之，奠邊府是個盆地，法軍地勢居下風，越軍佔了四周的山頭(總指揮武元甲比喻：奠邊府像個碗，法軍在碗底，越軍在碗口)，利用大砲往下轟。
再者，這時候越軍的武器裝備已有巨大的改變。胡志明爭取到蘇聯、和最新建政的中共全力支持，兩國向缺乏軍事工業的越盟提供大量武器(包括大口徑榴彈砲和防空高射砲)、甚至大批軍事顧問 (代表人物是中共的韋國清)。他們在國共內戰與韓戰時累積了大量實戰經驗，也精通對付西方現代化武器。他們爲越方提供訓練，讓越軍熟練掌握現代化武器和戰術。
更重要的是，納瓦爾嚴重低估了越軍的動員、補給能力，更誤判以爲越軍缺乏大砲(尤其是對付法國空軍的高射砲)，就算有也無法把大砲拉到山上。豈料越軍發揮了驚人的非正統動員、運輸與補給能力，例如他們利用龐大的自行車隊來運輸物資，把大砲、重武器化整爲零，拆解後運上山再重新組裝。這些應變能力，都大大出乎法軍的意料之外。
▲奠邊府戰役裡俘獲的法軍武器。
在越盟指揮部，當武元甲和韋國清等將領得悉法軍孤軍深入奠邊府後，都非常興奮，認爲法軍嚴重低估了越軍已經變化的實力，爲越方的獨立戰爭提供了決定性勝利的好機會。
翌年一月部隊就位後，武元甲、韋國清來到前線，發現敵軍已構築起穩固工事，用強大的火網做好了戰鬥準備。而越軍重砲未到，缺乏重武器，倉促投入戰鬥，勢必遭受重大損失。因此決定將戰術從「速戰速決」改爲「穩紮穩打」：先將敵人圍困，爭取時間等待重砲到來。先頭部隊則實施塹壕作業，將戰壕挖抵法軍前沿。
越軍對奠邊府投下四個步兵師和一個工兵師，是敵人兵力的四倍。法軍則採取「天降神兵」戰術，不斷向奠邊府戰場空投傘兵，前後達1萬6000人。但此時越方的重砲數量已經超過法軍兩倍。而且佔領了奠邊府周圍有利地形，修築了隱蔽工事，不僅可以直線射擊法軍部分工事，而且可以在工事裡躲過法軍反擊砲火。
奠邊府戰役從3月13日由越方發動襲擊開始，到5月8日法軍投降結束。整個戰役分成三個階段。其中，第一階段尤爲慘烈和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