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爲主，就是杜華

樂華娛樂上市背後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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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羅立璇 趙小天

這可能是近期娛樂圈少有的正面聲音。3月9日，明星經紀公司樂華娛樂遞交招股書，正式啓動香港上市計劃。

對於樂華創始人杜華來說，現在正是豐收的時候。

2021年，她旗下最火的藝人王一博，新增了交通銀行、安踏、香奈兒、蕉內、太平鳥等21個商業代言，截至目前手中代言數共36個。此外還有18個代言的範丞丞，12個代言的李汶翰，11個代言的吳宣儀和10個代言的黃明昊。

儘管練習生模式能夠低成本獲得流量明星早已是行業共識，但真正把這個模式跑通了的，可以說只有杜華。資本早就用實際行動表明了對她的認可。去年，杜華又組建了自己的新聯盟。

2021年7月，根據工商註冊信息，由杜華創立的，中國領先的經紀公司樂華娛樂引入了兩個新的大股東：浙江東陽阿里巴巴影業，和北京量子躍動科技（字節全資子公司）。阿里和字節跳動，都站到了這個打造了王一博、孟美岐和吳宣儀等當紅偶像的公司背後。

這不是杜華第一次嘗試組建聯盟了。在被稱爲“偶像元年”的2018年，由於《偶像練習生》、《創造101》的成功，經紀公司終於在真正意義上迎來了爆發的機會。但在此前，公司就已經與平臺簽訂協議，已經成團的練習生，將要把經紀約交給平臺，這也意味着培養這些偶像的經紀公司只能分得少部分利益。

樂華娛樂採用了極端的方式，聯合現在已經“消失”的麥銳娛樂，公開指責騰訊視頻讓藝人超時工作；同時表示要組建新的偶像經紀聯盟，試圖拉攏更多的經紀公司加入，以抗衡掌握流量、製作資源的平臺對於經紀公司的挾制。說實話，這樣的挑戰，稱不上蜉蝣撼樹，但也相差無幾，參與者自然寥寥。

之後，樂華和騰訊視頻的合作趨淡，更積極地向阿里和愛奇藝靠攏。現在看來，不服輸的杜華又一次“捲土重來”，找到了新盟友。

樂華接下來如何面對資本市場，會是一個極大的問號。對於明星經紀公司而言，當下不是 IPO的最佳時間點。過去這一年，娛樂圈整頓、塌房等負面消息不斷，樂華過去賴以成功的選秀綜藝也剛剛停擺，而港股近期又較爲低迷。

但杜華或許也沒那麼焦慮。自我、情商低、唯利是圖……都是粉絲在提到杜華時常見的評價。但同時我們也會發現，杜華很少會轉變方向，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會繼續執行，不太理會他人的評價。

以“我”爲主，這就是狠人杜華。

創業

杜華是中國最早一批和互聯網發生關係的從業者。

從網上公開的履歷看，2003年，22歲的她來到北京，加入8848電子商務網站擔任公關經理。這家公司由福州人王峻濤創立，股東包括IDG、Yahoo的創始人楊志遠，以及今天名聲不太好的薛蠻子。

可惜的是，在2000年美股互聯網泡沫破裂後，就連亞馬遜的股價也一蹶不振，8848本來雄心勃勃的納斯達克上市計劃也繼而流產。

當時還是年輕人的杜華，雄心勃勃地選擇了一個嶄新的行業，但顯然缺乏一些選擇公司的經驗——在她加入公司不久後，8848的老股東就陸續離開，並在2005年被徹底打包賣給軟件廠商速達，杜華也趕在這之前離開了8848。

很快，她的下一份工作對她的職業生涯起了鋪墊和決定性的作用：她在2004年跳槽到當時中國數字音樂最大的內容提供商、但主營的SP業務（移動數據內容服務）正在走下坡路的華友世紀，從公關總監一直升任到音樂總經理。

杜華在華友世紀的5年，也是華友世紀在音樂行業最輝煌的5年。這5年間，華友世紀控股或投資了飛樂唱片、華誼兄弟音樂、鳥人藝術、北京金信子文化，以及臺灣的種子音樂這五家唱片公司，花費近1.5億人民幣，佔據超過20%的華語音樂市場份額，劍指“亞洲最大的音樂公司”，從而進入娛樂行業。

華友世紀的收購目的非常明確：跟緊年輕人，用流量突圍。上述幾家公司，要麼有類似龐龍、楊臣剛等剛創作了《兩隻蝴蝶》和《老鼠愛大米》等洗腦神曲的音樂人（鳥人藝術、飛樂唱片），要麼剛簽下了選秀明星陳楚生和何潔（華誼音樂），而種子音樂則有光良、吳克羣、溫嵐和許茹芸等（當時）當紅的新生代歌手。

可以想象，杜華在華友世紀能夠接觸到音樂生產的最前線，並且要打的仗並不簡單。她也對此付出了驚人的努力，由此留下了經典故事：在生大兒子趙小果的時候，她接到了老闆處理工作的電話。杜華回覆，“能不能給我幾個小時，讓我先把小孩生下來”。

多年後，杜華把和這個樂華同歲的兒子送去了《變形計》（趙小果真名，趙楚萇）

可惜的是，華友世紀轉型並不成功，在2009年作爲上市殼公司被盛大收購。杜華決定給自己找一片新天地，在生產一個月後，創立樂華娛樂。

剛開始創業半年，杜華並沒有找到手感，還是按照以前的方法，試圖做籤人、籤音樂版權，然後賣唱片的生意。但此時，連彩鈴音樂行業都開始走下坡路，杜華按照慣性來做的生意自然不會有太大的起色。很快，她就把啓動資金花完，還是她的投資人，空中網的楊寧再借了300萬，才能讓她繼續再搏一把。

職業性

怎麼才能絕地反彈？杜華清楚，需要尋找新辦法了。

當時有兩個人的選擇，或許也曾經爲杜華提供了一些啓示：楊天真在前一年加入范冰冰工作室，從此走上了與大花相互成就之路。龍丹妮從東方衛視被高薪請回湖南衛視，開始製作《快樂女聲》，爲中國批量生產了一代娛樂偶像。

販賣高流量內容，很可能朝生暮死；但人，則有可能一直產生價值，這纔是娛樂行業的核心本質。當然，如果能和年輕人站在一起，就更好了。

杜華做出了一個非常冒險的決定：讓2010年剛和SM娛樂解約回國的韓庚，成爲自己的合夥人。儘管當時中國大部分娛樂公司都希望能夠簽下這位來自“天團”Super Junior的前團員，而杜華採取了常見於互聯網公司的利益分配原則：分出股權。

據說杜華和韓庚談了20分鐘，就成功拉他入夥。也不知道韓庚當時知不知道，杜華之前已經把錢賠光了。

不過，這是當時的娛樂公司很難給出的承諾，對於一個長期在家長制公司掌控下的年輕人，確實是很有說服力的條件。此時的杜華稱得上孤注一擲：除了投資人給的最後一筆錢以外，杜華還抵押了自己的房子。

杜華看中的是韓庚在成熟培養體系下培養出來的能力。得益於韓庚在韓國的經驗和人脈，樂華開啓了韓式工業體系培養練習生的模式，於2014年推出了UNIQ組合（成員有王一博，李汶翰等）、2016年推出了火箭少女。杜華後來接受娛樂資本論採訪時表示，他們現在在中國已經建立了一套成熟的師資力量、管理模式和培養體系。

樂華並未詳細介紹過自己的培養體系。但從《GQ雜誌》2016年對韓國練習生的採訪大概能理解其邏輯：高度強調唱跳能力，先借鑑、再創新，不厭其煩地重複訓練。歐美實力唱將碧昂絲、Stevie Wonder、Usher，都是他們的像素級模仿對象。

“連轉音都要一模一樣”，接受採訪的練習生一開始不理解，後來發現，“再運用到自己的歌裡的時候，都成了自己的東西”。

通過輸送前仆後繼的“赴韓務工人員”，杜華練出了首批高度職業化的偶像藝人。不過，命運並未太過眷顧他們，“限韓令”直接壓制了樂華娛樂“出口轉內銷”業務線的蓬勃發展。

幸好，通過韓庚這一金字招牌，樂華娛樂陸續簽下了胡彥斌、周筆暢、阿杜和黃徵等歌手，通過成熟藝人業務來實現公司正常運轉。

直到2018年，樂華將用強大的培訓體系篩選出的“標準化idol”輸出到觀衆面前：《偶像練習生》9人出道位，佔了三位；《創造101》的11人出道位，孟美岐和吳宣儀兩位樂華的藝人包攬前二。樂華旗下藝人王一博和程瀟，還以“前輩”的身份擔任了選秀節目的導師。

女團出道，孟美岐和吳宣儀包攬前

當然，樂華旗下的藝人有時候會被嘲笑是“九漏魚（九年義務教育的漏網之魚）”，但說實話，你如果從奧斯卡現場隨便抓人來解二元一次方程，表現也不會比現在更好。術業有專攻，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

當偶像選秀節目再一次成爲偶像走紅的關鍵，幾百個經紀公司就像雨後春筍一樣出現。在之後的選秀節目裡，不乏訓練了幾個月就被匆匆送上舞臺的演員、網紅和素人，就怕錯失市場機會。

“中國不差一夜爆紅的。但是怎麼在一夜爆紅以後，憑藉自己的職業素養繼續待在這個圈子裡，我覺得更加重要。”杜華在湖南衛視節目《定義》中對主持人易立競表示，她不認爲王一博的爆火，是一瞬間的、偶然的事情。

“不是說今天砸10個億，馬上就會（有）一個團出來，它是需要一天、一天去練的”，她強調，技術水平很重要，要保證藝人的職業性。

向鵝開戰

限韓令後，中國的娛樂消費出現了一個面對偶像行業的缺口。《偶像練習生》和《創造101》，以及接下來的系列節目，正式點燃了內地的娛樂市場。

很中肯地說，是愛奇藝和騰訊視頻成就了今天的樂華娛樂。最大的機會留給了準備最多的人。

但杜華並未滿足於當下，或許是居安思危，又或許是史無前例，她顯然希望能夠將這次機會變成能夠撬動更多資源的槓桿——這引向了樂華向騰訊發起的第一次挑戰。

在《創造營101》結束、成團才半個月的“火箭少女”，突然取消了原定於7月11日舉辦的發佈會。

樂華娛樂在7月8日晚間以帶女孩“做頭髮”“做指甲”爲名，分別將她們接走，未再送回宿舍。8月9日，樂華娛樂、麥銳娛樂聯合發佈了聲明，稱騰訊視頻並未善待藝人，宣佈公司及旗下藝人孟美岐、吳宣儀、張紫寧，和“火箭少女101”提前終止合作，正式退團。

事情原委是，樂華娛樂方面在藝人爆紅後，對原先簽訂的、更傾向於平臺的合同不滿，希望孟美岐、吳宣儀“兩團並行”。這樣，火箭少女和宇宙少女兩個團隊的活動將會在2018年下半年產生不小的檔期衝突。

但騰訊視頻和節目的製作方哇唧唧哇自然不會同意，並明確指出，入選11人團的女孩未來兩年合約全簽在騰訊方，哇唧唧哇負責管理和運營，兩年內，原公司在業務上不得進行干預。

同時，據市場消息，騰訊當時還“告誡”市場上的其他商家，不要在沒有他們授權的情況下，與上述三位藝人展開商業合作。這幾乎是堵死藝人商路，明示“雪藏”。

此後，樂華娛樂不得不服從合同，送兩位藝人歸隊。但騰訊視頻不太可能再和不守承諾的企業展開更多的合作了。不論是主動還是被動，考慮到偶像不能上星的規定，樂華與優酷、愛奇藝另外兩家視頻平臺進行了更多的合作。

失去業內最大的合作伙伴，杜華並沒有被打蔫。對於她而言，成功比體面更重要。沒有資源，就要想盡一切辦法獲得資源。

業內傳聞，杜華想盡辦法讓阿里大文娛總裁樊路遠考慮繼續製作綜藝《這！就是街舞》第三季，並竭力推薦王一博接替易烊千璽做導師。“忽悠”成功後，有目擊者表示，從樊路遠辦公室出來，杜華興奮地比了一個“耶”。

在這檔節目中，就算是路人也突然意識到，王一博確實非常會跳舞，且對自己的專業非常執着。他成功維持了自己從《陳情令》中獲得的人氣，成爲真正的明星，而不是耽改劇烘起熱度的“夏日限定男友”。

藉助《這街》的熱度，王一博吸引了更多“路人粉”

根據艾漫數據，2020年上半年，王一博拿下了16個代言，成爲2020年上半年商業價值總榜冠軍。

“但說實在的，《街舞》對優酷的幫助不大，推不出啥明星，本來就小衆圈玩的，再鬧也鬧不大。”一位業內人士對20社評價，“純屬是去給王一博漲粉了”。

反騰訊聯盟

所以，在今天看到新聯盟的誕生，也足夠順理成章。

阿里和樂華的資本結合，於公，是從《這街》延續下來的合作愉快；於“私”，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但對娛樂行業影響更大的關鍵，在於字節跳動和樂華娛樂後續的合作。

樂華並不是字節投資的第一家經紀公司。早在2020年3月，字節跳動就以1.8億人民幣戰略投資藝人經紀公司泰洋川禾，該公司旗下有除了擁有Angelababy、周冬雨、陳赫、張鈞甯等50位簽約藝人外，另一塊業務支柱來自papi醬成立的MCN機構，papitube。

字節投資樂華，也是本月在娛樂行業的第二筆投資。7月2日，字節跳動投資了李子柒的簽約公司——微念品牌管理，持股1.48%。除了李子柒，微念品牌管理旗下還包括林小宅、香噴噴的小烤雞、臥蠶阿姨、nG家的貓等數十位短視頻網紅。

巨頭投資的其中一個重要驅動力，是阻止對手在某一領域過度擴張，形成壟斷。

在今天，騰訊視頻幾乎掌握了業內最頂級的綜藝和劇集製作資源，是最重要的長視頻出口；而閱文則把握了內容的核心生產源頭。說句不好聽的，如果騰訊視頻真的選擇破壞商業環境、非常不理智地要求參與S級節目的藝人不要上抖音，藝人還真需要慎重考慮。

而擁有頂流藝人的樂華，顯然是字節合作的第一選擇。

更理想的是，樂華確實擁有一套國內最完備的訓練體系，能夠穩定地推出新偶像，“人才梯隊”也很完整。儘管娛樂業是一個98%的收入歸於2%的人的行業，但對於互聯網公司而言，穩定、可複製、規模化，同樣重要。

樂華不惜花重金，挑選、培養、把年輕偶像一步步送上舞臺，再以“老帶新”的模式不斷複製既往的成功，抓住了當下巨頭最需要的本質。

“我的經驗是可以複製的。”杜華不厭其煩地對外一遍遍敘述自己的造星理念：偶像，是可以當作一個職業去培養的。

面對“擔心藝人們過氣嗎”這樣的疑問，她看上去非常有自信：“中國不差一夜爆紅的人，差的是一夜爆紅後，靠自己專業能力在圈子裡積澱下來人。”而依賴於成熟的培養模式，樂華對自家藝人的實力有足夠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