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爲何嗑藥」…故意讓媽媽看到用過的針頭:見她難過,我很痛快
藥物成癮是一個複雜的過程,「一次使用,終身後悔」這樣的反毒文宣口號並無助於瞭解一個人爲何要吸毒。「霖霖」(化名)曾經是一個安非他命成癮者,同時也是一個愛滋帶原者,我們從他的生命故事,企圖理解這一切是如何發生。各種生命破洞並不是偏差行爲合理化的理由,而是唯有知道發生的原因,我們也才能知道如何面對誘惑。
霖霖(化名)的房間有一扇窗,小時候他常坐在窗前發呆和唱歌,窗外是一條花木扶疏的巷子。此時的他探出窗外,還記得17歲那年,他下課後,都在這條巷子遛狗,也在那一年,他接到成大醫院的電話,告訴他愛滋檢驗結果是陽性。
他的房間樓下是父親的工廠,那幾年工廠生意不錯,日夜加班。父親工作辛苦,他便凡事都不想讓父親擔心。「每次家裡有客人,我爸常拉我到泡茶的桌子那邊,很驕傲向人客人介紹,這個兒子念南一中,將來前途無限。」
前途無限的好孩子心中有一個秘密:「我白天演好孩子,到了晚上就變同性戀。」霖霖的家四周是菜園和小型工廠,入夜後空氣幽靜如墨,但這並不妨礙年輕小獸噴發賀爾蒙,「我大概交往十幾任吧,那時候不懂什麼是愛,打砲之後,覺得好像可以交往,2、3個月後沒感覺了就分手。」並不是他天性放蕩:「那時候以爲只有打砲才能交到朋友,一直到很後來,才發現交朋友有很多方式,不見得只有性。」
17歲那年,一位大叔約他上牀,過程中拿出吸菸的工具,他以爲是一般水煙,試了幾口,發現身體發熱,皮膚敏感,那是另一種「煙」(安非他命的俗稱),這名男子將愛滋病傳染給他,但霖霖卻說:「我不恨這個人,因爲我的個性、還有這樣的交友環境,我現在不帶原,以後也會。」
在愛男人之外,霖霖又多了一個感染HIV的秘密,他一個人上醫院,一個人面對所有的事:「我很瞭解這個病,我不怕。」也許是太習慣當好孩子了,恐懼只能強壓在心裡,但壓不住,還是冒出頭來,長成奇特的模樣。那年暑假他原因不明地大量掉髮:「我整個暑假沒時間擔心自己的病,只煩惱我要上大學了,頭髮掉成這樣,要變禿頭了,怎麼辦?」
上大學後,他兼差當「男按摩師」,這是一種男性服務男性的色情行業,有時得陪客人一起吸食安非他命,一個人的時候,有時也會爲了逃避課業而「呼」上幾口:「只有談戀愛的那段時間,我不會用(藥),我們要因爲愛情而變得更好,不能褻瀆愛情。」從混亂生活裡走來,他對愛情的想像卻是如此純粹。
2016年底,他自覺不能再沉淪下去,索性休學回到臺南老家,霖霖回家向家人坦承一切:「我本來想希望他們幫我解決我的問題,沒想到沒有人願意聽我說。」他的媽媽說:「你不要跟我講這樣,毒就是毒,你不要用就好了,爲什麼還要一直用?」家人知道他是帶原者,甚至還買了新的餐具,刻意不與他共用:「我跟他們說餐具不會傳染,但他們不信。」好孩子一下子成了不良少年,霖霖的藥癮更形惡化。
「最糟的時候,我連用了7天,都不知道幾天沒睡了。」藥上了,他就脫光跑到路上走來走去。靜脈施打的針頭,就丟在地上:「我就是要讓爸媽看到,我想傷害他們,看他們難過,我很痛快。」他向媽媽吼着,要她報警,媽媽怎麼都狠不下心,只默默把針頭拾起,一隻一隻在桌上排好,就怕兒子神智不清又被針頭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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