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指月錄
許悔之在2018「臺北國際藝術博覽會」展出的作品《世界的心跳》。(許悔之提供)
大概在一年多前,臺積電文教基金會的一位朋友聯絡我,希望我寫一篇稿子,談「臨帖」;原因是「臺積電青年書法篆刻大賽」多了臨帖的這個項目,他希望我談一談臨帖對我的影響和心得。我向這位先生說,真不好意思,我沒有辦法寫這篇稿子,除了小學的時候臨過兩、三天「皇英曲」,這半生我就都沒有再臨過帖了,所以實在無法應命寫這篇稿子。
「有怨聲如訴,無言淚欲零。神來秋水碧,韻度暮山青」──這是「皇英曲」的帖尾之句,幾十年來,用一種詩意的召喚,使我想到「寫字」的美好。
我總是跟別人說,臨帖非常非常好,也非常重要,佈局、筆意、墨趣、神韻,都可以從規矩尺度的臨仿中,鍛鍊而成自己。但「寫字」對我而言,最早不是爲了「書法」,而是爲了自救和抒發。
古云:「臨池可收放心」,最早我之臨池是爲了抄經降伏己心之躁亂,每次寫字,都是爲了自救,心中完全沒有想到臨帖學習書藝;從二十多歲,我就開始買了許多書帖,睡前讀帖,是人生一大樂事,看着墨隨筆走,我都將之當做「讀心」,常常爲這些書家做我自己的「精神分析」,是我一種不知如何對他人說「神會」。抄經,抄着抄着,就從自救,多了一點點「廣大心」和「清淨心」──那祝福別人的心意。
從2017年開始,應邀手墨參與聯展及2018年三月個展,是人生美麗的意外。我依舊享受着「寫字」的樂趣,享受心念隨手墨而逐漸被熨燙、降伏,甚至有些片刻,寫了自己鑄句的詩行,那也是一夢之中的「以藝爲佛事」,一種「以無所得故」,如同十歲左右的我臨帖之時,心中在想着什麼是「神來秋水碧,韻度暮山青」。
或許,寫字,是我這一生自問己心的指月錄,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