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獎得主許倬雲：不要丟掉中華價值 用它來幫助世界

中研院院士、2024年第六屆唐獎漢學獎得主許倬雲28日下午發表演講，深入探討中西的文明差異。圖／取自「Tang Prize 唐獎」臉書

美國總統大選在即，世界局勢變化也相當複雜，2024年唐獎得主、中央研究院院士許倬雲發表演講深入反思西方文明的問題，並提到美國前總統川普向臺灣要保護費的說法，像是清末民初上海租界裡的流氓一樣。他也在演講結尾呼籲，不要丟掉中華價值，「用它來幫助世界，糾正他們一些錯誤，沖淡他們的一些造成的災害」。

許倬雲28日下午在國家圖書館發表預錄的演說，作爲此次唐獎獲獎演說的第一部分，主要從人跟宇宙的關係、以及人和人之間的關係，進行對中西之間的檢討。

許倬雲提到，西方文明中，自埃及十八王朝法老阿肯那頓開始，簡約爲太陽賦予一切有生之物以生命，形象呈現出普及博愛、普世仁愛之神，不過，猶太人在準備集體逃亡時，摩西認爲猶太人的大神應該是宇宙的大神，只有猶太人以及猶太教衍生出來的基督教，是被這個大神當做子女看，「這種普世的大神，一轉就是獨佔的大神」。

他亦指出，西方的民族國家，都是源於當年羅馬帝國四周或者說蠻族，等他們接受羅馬文化轉給他們的基督教以後，就變成主要信仰，也認爲「蒙受神恩，我的地位比其他蠻族高」。

他指出，戰士們在整個的城邦結構中，每人都有平等的發言權，而在城邦裡每個公民只要能打仗，就是自由的人民，而城邦政治、掠奪的經濟、戰士們的傳統幾個要素合在一起，成爲希臘羅馬文化留給西方文化的要點。他認爲這本來是不錯的，但有個最大的侷限性，離開這社羣就沒有同樣的權利，「所以不是個宇宙性、通盤性、普世性的，就很難脫開自私自利以及羣衆暴力的愚蠢造成的困境」。

對當前政治，許倬雲指出，在政黨政治下，政黨頻繁更替，結果每次政權轉移，都會產生社會與國家內部的分裂，甚至對抗，民主政治到了這種狀態之下，可以說是無形之中創造亂局。這種的情況也並不是美國獨有，幾個歐洲主要的國家，像英、法、德、俄無不紛紛出現相類似的狀態。

他認爲應該認真思考，究竟國家兩個詞該管到多少，我們老百姓自己管的該有多少？他強調，掌握財富的人如果是大財團，毋寧是拿國家處理公衆問題的力量、制度，甚至國家立法都丟到「民選」兩個字手上，實際上後面的操作者是掌有財富權的一些財團、甚至個人。

他認爲，自從「那一槍」以後，美國共和黨籍總統候選人川普（Trump Trade）可鐵定當選，因爲民主黨氣勢不如他們了，川普如果成功當選，成爲美國4年或8年的領導者，爲此「心裡非常擔憂」，作爲居住在美國的人，看到民主制度被財富污染，社會救濟被掌權者任意糟蹋而感到憤怒。

他說，二戰後美國獨佔世界霸主地位，戰後20年，美國的一批政治人物認真在使歐洲復興，使亞洲可以過日子，使非洲逐漸有改善的機會，「這種霸主大家喜歡」，等到現在美國頤指氣使，拿所有的國家當做他的手下的小夥計，「你讓我先賺了錢你才能賺錢」，這叫「夏日之日」（按，讓人不想親近）。

他說，這些理想的失落，是現在世界處處不安的主要理由，面對如此局面，不但居住在美國的老百姓，會思考如何自救，在海那邊的中國同胞，「不管臺灣海峽這邊或者臺灣海峽那邊，造成惶惶惶恐不安的局面，一定不會比我住在美國的感覺的少」。

他強調，要記住川普已經講了，要我們保衛臺灣的話「拿錢來」，這三個字讓他想起當年上海租界裡邊流氓的話，「他一腳踩在皮鞋上，踩在那裡：『拿錢來』」。

隨後他提到，中國文化發展的過程，對天地之間的秩序是人所觀察而來的，是個天人之間的調和和互動，在人和天之間，人和自然之間，人和人之間，人不是被動，有充分的參與，這叫做「宇宙秩序」。人和天之間既有自主權又有適應的義務，自主權的寄託就在我們自己的意志裡面，也就是心，這在中國思想體系中，是最重要的課題，從孟夫子到王陽明都處處提示我們「要自己看住你的心，不要跑野了」。「人要修己，修己之後立刻就是修己以安人」。中國就一個境界，修己、安人、安百姓、安天下，「如果我們能夠做到安天下了不起，但是不容易」。

許倬雲最後強調，個人不能成爲世界的中心，國家民族社會也不能說是世界的中心，在今天的世界，廣宇長宙是全世界人類共同的天地，除了西方文化以外，我們特別珍惜我們掌握了中華的價值，「這個價值沒有死，這價值活着呢，活在我們身邊，這個價值在我們的心裡邊，不要丟掉它，用它來幫助世界，糾正他們一些錯誤，沖淡他們的一些造成的災害」。

研究結束後，主持人中研院院士王德威做出總結表示，許倬雲演講裡最特別的是他提到了在中國的思維模式裡，對於心這樣的一種思維的重新的召喚，對今天世界的我們所面臨的各種樣的迷惑，還有世界的各種混亂，不失爲是另外來參照來思考的一種模式。他亦表示，臺灣和美國的關係脣齒相依，但是除此之外，也可以在很多不同的時間的關口、思維轉折處思考美國所代表的價值，它的正面、負面，是不是可以爲我們在臺灣思考未來臺灣的前途提供多元方式思維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