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積電赴美》單驥／臺積電仍會是臺灣的「護國神山」嗎？
● 單驥／國立中央大學終身榮譽教授、APIAA院士。
臺積電於本月15日宣佈，將赴美國亞利桑那州設5奈米晶片廠，一般認爲，其設廠的理由，主要是因美國的強烈要求所致。對於此一上看新臺幣3,600億元的投資案，依《經濟日報》報導，該投資案中：「(臺積電於)亞利桑那州的新廠規劃月產能爲 2 萬片晶圓，將創造超過 1,600 個高科技專業工作機會，並將在半導體產業生態系統中，間接創造上千個工作機會。」此外，15日《蘋果即時》也以「【獨家內幕】臺積電赴美設廠跌破眼鏡 幕後牽線人是蔡英文」爲題，展開報導。
臺積電的發展，的確是臺灣之光，她打敗了英代爾(Intel)，也把她的追逐者狠狠地甩在腦後。猶記得約20多年前，三星開始進入晶圓代工時，就以臺積電爲目標，當時，三星派了一組專家來臺，也訪問臺灣的一些專家及學者。
▲臺積電15日宣佈，將到美國亞利桑那州設5奈米廠。（圖／路透社）
筆者在與三星專家們座談時，就提出，三星若要進入晶圓代工，除了技術問題外，另一個要解決的是利益衝突(conflict of interest)的問題，這是因爲，三星除了做晶圓代工之外，也自己做終端產品，如此一來，就會與她的客戶發生直接競爭，而在此一情況下，如何能取信委託代工的廠商，不會把晶片設計上的秘密泄露給與她相互競爭的廠商，就會是一大挑戰。
而若證之於現今蘋果與三星手機上的競爭，蘋果手機的晶片，若有可能，都會優先給臺積電來生產，就是一例。當然，華爲手機的晶片也不會交給三星來做，也是同樣的道理。
三星的發展有阿里郎拼命三郎的精神，也終能闖出一片天來，這是因爲世界電子業的發展同時兼具規模經濟及範疇經濟，產品須有多樣性、差別性外，也須有物美價廉的特性，因此，三星在DRAMs 及ASICs彼此交義支援下，也能克服許多客戶在利益衝突的顧慮下，而在晶圓代工這個領域中能有所成。
▲美國積極要求臺積電，代工生產對象須經美國政府同意，此舉恐造成華爲、臺灣、臺積電的三輸。（圖／路透社）
臺積電在創辦人張忠謀的定位下，就是廠商最佳、最放心的夥伴，因此，他一直能贏得客戶的信賴。筆者於2013年任外貿協會副董事長期間，爲配合美方SelectUSA Investment的政策，也率團赴美國華盛頓DC參加盛會，當時，美國的商業部部長也特別與最大的臺灣團全體團員見面合影，這是因爲，當時美國的歐巴馬總統，就致力於海外製造業來美投資的爭取。
在當時，筆者也在想，是否有一天，美國會強力地邀請臺積電赴美投資。數年後，如張忠謀在2019年年底臺積電的運動會中所說：「臺積電將成地緣政治家的必爭之地」，證諸現今臺積電決定赴美設廠，當有其清楚的脈絡可尋。
臺積電赴美設廠許多人有不同的解讀，有人說，這是與美方的「協議」，允許臺積電日後仍能爲華爲代工生產高階晶片；有人說，這廠在今年年底美國大選後，是否有出現新的變化(如同鴻海在美國威士康新州的投資般，仍有諸多問題待解決)猶未可知；也有人說，臺積電到2024年時生產5奈米的晶片可能已經落後等等，各種的猜測不一而足，也很可能與日後實際的發展相差甚遠。然而，不變的是，在美中爭霸戰中，它已從貿易戰打到科技戰的情況下，臺積電已是美、中科技戰下的重要紐帶，或許可以直白地說：「得臺積電者得天下」。
既然臺積電位處於重要紐帶上，爲此，相關媒體報導，美國政府現更積極加碼要求，臺積電若使用美國的技術及設備時，其代工生產的對象就須美國政府的同意，爲此，若臺積電在本身的技術上，無法超越上述工藝水準時，就必將失去爲華爲代工生產高階晶片的商機，這也會對臺積電本身的業績造成至少百分之20以上的影響。
或有人認爲，美國此舉對臺積電而言，應是可接受的斷奶，其對臺積電股價的影響也十分有限，再者，與美國同陣線地給華爲一個痛擊，重挫「中國製造2025」也是件對美、臺均有利的好事。
然而，此事恐不會如此單純，本文擔心的是，一旦臺積電不能再爲華爲代工生產晶片後，華爲的手機生產必受重挫，此舉可能造成華爲、臺積電及臺灣的三輸，對美國及韓國而言，其可能會是最大的贏家。
▲臺積電如張忠謀所言，成爲地緣政治的必爭之地。（圖／CFP）
此乃因，當臺積電無法再爲華爲代工生產晶片後，臺積電與華爲彼此共創雙贏的可能性已經是零，在此情況下，臺積電對華爲、對大陸高階晶片產業的價值將降爲零，爲此，臺積電的成敗、榮辱均與中國大陸無關，彼此關係形同陌路，更有甚者，在中國大陸的眼裡，臺積電已成爲美國的「幫兇」，那麼，果若真有機會對臺用武，連帶地傷及臺積電時，也就沒有任何「投鼠忌器」的懸念與顧忌了。試問，在此情況下，臺積電是否仍能保有臺灣「護國神山」的角色與價值呢？
互利、互有、互持、互信，本就是重要的產業關係，也是重要的商業關係，這個道理不言而喻。爾今，在國際地緣政治的尖銳發展下，臺積電被迫放棄不論政治的一貫經驗理念，而須曲從在國際政治的壓力下，這樣的發展趨勢十分讓人擔心。
爾今，在地緣政治家的尖銳競爭下，它有可能，在根本上，危及臺積電這一世界級公司的生存，若果如此，一旦臺積電不再是臺灣的護國神山時，獲益最大的將會是三星及其他美國晶片製造公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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