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散文】宋文鬱/始終有光

《請問少年》書影。(圖/聯經提供)

推薦書:詹佳鑫《請問少年》(聯經出版)

佳鑫是學長,我們中間相隔十年,但或許是因爲循着相似的升學路徑一路走來,閱讀過程中,也格外對書中的景物感到親近熟悉。學長在自序〈少年自在〉提到就讀臺大期間的後青春期記憶,對照現今,雖然臺大已經不再使用綠色加簽單,圖書館也終於改頭換面;然而我仍時常在校園裡撞見球雀、松鼠、大笨鳥,杜鵑花開謝如常,春山茶水也還在。學測、指考,補習班的燈光、徒勞旋轉的補課光碟,新生入學時穿梭在校園的迷惘──這些場景我再熟悉不過。共感的核心不變,透過文字,在不同時空中,我們的身影或許也曾在某個當下交疊。

十年恰巧也大約是書中輯一到輯六相隔的時間──在這六輯之間,記錄着學長如何從少年一路長成,直到如今成爲教師、站到曾經擡頭凝望的講臺上。或許是因爲我正處在半途,閱讀時感到不可思議的敬佩:學長一路走來,眼中居然始終有光。

我想眼中有光的人不少,大多是生活中始終能見希望之光,未曾被真正消磨。但有些光格外珍貴,是因爲見證過苦痛,對現實有所質疑,卻仍然選擇以某種自體燃燒的方式發光。

在輯一〈蒼蠅人〉、〈一個人的夕陽〉中,學長在少年時期不只一次自比爲蒼蠅,一方面厭棄自身,一方面用敏銳的複眼,捕捉世界的暗面;〈紙彈男孩〉中,雖然長大後開始吃素,但兒時生活在菜市場,少年不畏以足球望遠鏡,細細凝視豬肉攤掛起的豬肉、內臟與血水。輯三〈補習的日子〉,寫少年從小補習,走過年少時期的迷惘與荒涼,日後漸漸成爲老師,「成爲一塊柔軟的補丁,帶着過往一身的斑斕破碎,繼續東貼西補,終究沒有成爲一個完整的人」。

即使如此,又或許是正因如此,學長成爲教師後以溫柔眼光看待每個曾經是自己的少年。嘗試推開每一扇隱形的門,在自己也曾磕碰受傷之處,以一塊補丁的柔軟姿態,爲少年們撫平青春的焦慮與迷惘。

少年時期的〈蒼蠅人〉中,學長在十八、九歲時便寫下:「記得隔壁班同學曾跟我說,再過不久我們就要白髮蒼蒼,就要被推出去曬太陽了。這令我心驚。」我想如今回看,學長已經不必擔心──正如盛浩偉在推薦序寫道「靈魂的年輕」,我想眼中有光的人是不會老的。在那晶亮雙眼背後,始終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