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的客運站｜烏海客運樞紐耗資2億建成3年沒賣過票，未投運就面臨轉型

【編者按】

車水馬龍，南來北往，熱鬧的汽車客運站曾經是幾代人的集體記憶。隨着時代變遷和交通出行方式的轉變，如今越來越多的客運站正身處“十字路口”，是停運關閉還是升級改造，客運站轉型路在何方？

澎湃新聞推出“十字路口的客運站”系列報道，實地調研走訪全國各代表性客運站，深度對話行業專家、客運從業者和管理部門，共同探討這一轉型之問。

吊臂林立、機器轟鳴……這是屬於包銀高鐵內蒙古烏海站的熱鬧。建成投用後，它將成爲內蒙古西部地區最大的鐵路客運樞紐站。

就在烏海站不遠處，一座惹眼的建築靜默矗立在路旁——總投資2.15億元的烏海市客運樞紐站閒置已久。按照規劃，它本該是烏海境內規模最大也是最具人氣的汽車站之一。

澎湃新聞近期實地探訪發現，自2020年底建成交付後，集旅客候車、售票、旅客安檢、辦公等爲一體的客運樞紐站主體綜合樓，除了在一段時間內改建爲方艙，至今仍未發揮過其設計用途。

2024年10月7日，客運樞紐站一期主體建築的大門緊閉，內部有一兩名工人還在施工。客運樞紐站二期工程位於一期工程正對面，爲輔助用房，兩棟樓已出租爲辦公用房。

烏海市交通運輸局一位工作人員向澎湃新聞表示，今年10月底，待客運樞紐站主體工程消防驗收通過後，烏海汽車站就可以搬到這一新建的客運樞紐站。客運樞紐站作爲方艙使用時，站內部分消防設施有改動，現需恢復此前設計圖紙中的相應消防設施，客運樞紐站才能繼續投入使用。

烏海市爲內蒙古自治區面積最小的地級市，下轄海勃灣、烏達、海南3個區，總面積1754平方公里，常住人口55.62萬人。2013年以來，隨着家用汽車普及，選擇到汽車站乘坐大巴車出行的人逐漸減少。在這樣的背景下，2014年工程初步設計方案通過批覆、2018年主體工程完成建設、2020年底建成交付，至今尚未賣出一張汽車票的客運樞紐站，還能迎來滾滾人流嗎？

烏海市客運樞紐站 本文圖片除另署名外均爲 澎湃新聞記者 高宇婷 拍攝

工程設計方案批覆到建成交付歷時6年半

烏海是一座煤炭資源型城市，因煤而建、因煤而興。烏海市委、市政府所在地爲海勃灣區。在烏海，每個區都有一個汽車站，海勃灣區境內的汽車客運站即烏海汽車站，這是個使用多年的老站。

海勃灣區面積不大，從烏海汽車站到新建設的烏海客運樞紐站距離約5公里。從位置上看，烏海汽車站緊靠烏海東站（今年6月1日，1957年建成投入使用的包蘭鐵路烏海站更名爲烏海東站，包銀高鐵新建烏海海勃灣站更名爲烏海站）。

緊靠烏海東站的烏海汽車站

新建的烏海市客運樞紐站位於海勃灣區西北處，距離正在建設的烏海市高鐵站也就是烏海站直線距離不到1公里。

按照《烏海市城市總體規劃（2011—2030）》，烏海市將實施綜合交通戰略，加強城市道路與鐵路、公路站場和機場的有效銜接，逐步推進客運“零距離換乘”“短程無縫對接”，形成集公路、鐵路、航空等多種運輸方式於一體、快捷高效的對外交通運輸體系。

烏海市融媒體中心也曾報道，烏海市客運樞紐站將與一路之隔的烏海高鐵站無縫對接，加速實現烏海市客運交通“零距離換乘”，讓市民享受更加便捷的出行體驗和更高品質的生活。

2020年8月，烏海客運樞紐站項目主體全部封頂 圖/微信公衆號烏海融媒

2020年12月，烏海市客運樞紐站建成交付 圖/烏海廣播電視臺視頻截圖

公開資料顯示，烏海市客運樞紐站總佔地面積143459平方米，總建築面積27740平方米，總投資2.15億元。據當地媒體報道，一期主體綜合樓是集旅客候車、售票、旅客安檢、辦公等爲一體的綜合樞紐主站區，外設可停放370輛公交客車、旅遊大巴和社會車輛的大型停車場。建設面積16432.26平方米，2018年12月底完工，2019年10月31日已進行了交工預驗。二期工程爲輔助用房及配套設施工程建設，建設面積11307.74平方米。

2024年10月初，烏海客運樞紐站主體綜合樓內還在施工

烏海客運樞紐站主體綜合樓北側一樓大廳門廊上立有“沙客越野綜合體”字樣

澎湃新聞近日在現場看到，客運樞紐站及站前廣場、站內的停車場已全部建設好，廣場上、場站內的綠化帶內草坪整齊，樹木是約一人高的小樹。再往遠走，場站北側較偏遠的地方不時能見到磚縫中鑽出的雜草。

雖然客運樞紐站和正在建設的烏海高鐵站直線距離不足1公里，但其主體綜合樓東西兩側通往高鐵站的道路還未完全打通。東側道路柏油路面、公交站牌、綠化帶已經建好；西側道路還在施工中，路面尚未硬化，汽車經過塵土飛揚，道路一側還堆放有一些施工用的管道。

客運樞紐站主體綜合樓的大門緊閉，北側一樓大廳門廊上立有“沙客越野綜合體”字樣。大廳裡有兩位工人正在施工，客運樞紐站前廣場空地上堆有一些建築材料。

烏海客運樞紐站的建設歷經數年。公開報道顯示，從2014年初步設計方案和工程概算通過批覆，到2020年底建成交付，用時6年半。

2014年5月，烏海市交通局發佈了烏海市客運樞紐站建築工程初步設計方案和工程概算獲得內蒙古自治區交通運輸廳專家組批覆的消息。這則消息提到，烏海市客運樞紐站項目總投資1.35億元，其中自治區場站補貼資金2000萬元，市政府投資5000萬元，企業自籌6500萬元。目前該項目前期手續已基本完成，正在進行施工圖設計報批及土地證的辦理，預計2014年6月中旬完成招投標及開工，年底完成主體工程。

烏海市一位知情人士向澎湃新聞表示，烏海客運樞紐站規劃建設時，烏海市提出要通過移民搬遷等舉措，將烏海發展爲百萬人口城市，因此新設計的客運樞紐站要達到“幾十年不落後”的標準。這位知情人士還提到，客運站建設時間較久的原因很多，建設用地徵拆、資金不足都是其中之一，也因爲建設時間比較久，以及後面又增加了二期工程等原因，最終建成後總投資爲2.15億元。

澎湃新聞注意到，2020年烏海本地媒體關於客運樞紐站的相關報道也曾提到：預測客運樞紐站旅客承載日客運量8000人次，計劃每日發248班次，設計能力30年不落後。

但隨着經濟發展，公路運輸的構成比也在變化。

官方數據顯示，2010年烏海市公路客運291.71萬人次，增長3.4%。此後公路客運人次逐年上升，到2013年這一數據爲公路客運323萬人次，增長3.2%。

而此後烏海市公路客運數據逐年下降，到2020年烏海市公路客運56.40萬人次，下降23.1%。不過2021年烏海市官方公佈的數據中，全市公路客運人次達到294.10萬，增長421.5%。

針對異常強勁的增長數據，烏海市交通運輸局一位相關科室的工作人員解釋，公路客運運輸人次包括營運班車和包車數據兩種。對烏海市來說，汽車站每年的客流大約幾萬人次，2021年的數據中加入了包車和定製班線的運輸人次，因此數據有增加。

2021年至2023年，烏海市公路客運人次逐漸下降。2023年烏海市公路客運250.26萬人次，比上年下降8.6%。

與此同時，2010年以來，烏海市私人小型載客汽車保有量逐年上升：2010年爲4.76萬輛，到2023年這一數據達到了19.53萬輛。

轉身打造“中國沙客越野綜合體”

烏海市交通局交通建設科一位工作人員告訴澎湃新聞，烏海客運樞紐站因曾改爲方艙使用，導致部分消防設施和原設計圖紙不符。現在主體綜合樓正在恢復相應的消防設施，預計10月底消防驗收結束後烏海汽車站便可以入駐，新的客運樞紐站便正式啓用。

多位知情人士向澎湃新聞表示，汽車站的客運地位已逐漸弱化，烏海客運樞紐站主體建築面積約爲16400平方米，汽車站僅佔其中的3200平方米，其餘部分將重點打造爲“中國沙客越野綜合體”。

據烏海市當地媒體報道，2023年8月，依靠烏海市客運樞紐站打造的中國沙客越野綜合體發佈會舉行，標誌着這一服務性綜合體正式對外招商。這則消息提到，中國沙客越野綜合體依靠烏海市客運樞紐站打造，致力於爲全國各地的越野愛好者提供越野產品功能測試、配套越野改裝、旅遊休閒、沙漠駕駛專業培訓、食宿等服務，同時還將不定期舉辦國際化大型賽事、改裝展、音樂節、美食節等活動和賽事。

烏海市客運樞紐站靠近林蔭大道路口處，立有“中國·烏海沙漠越野營地”幾個大字

烏海客運樞紐站外牆面掛有“沙客越野綜合體”的大型招商廣告牌

澎湃新聞近期在烏海市客運樞紐站實地採訪發現，客運樞紐站緊靠林蔭大道的路口立有“中國·烏海沙漠越野營地”幾個大字。烏海客運樞紐站主體建築的北側一樓大廳門廊上，則立有“沙客越野綜合體”字樣。

而在客運樞紐站主體建築對面，一棟輔助用房的一樓，有一家名爲“沙客越野綜合體招商部”的鋪面，但當時大門緊鎖。

澎湃新聞撥打這家門店提供的招商電話，一名經理表示，目前客運樞紐站主體建築保留了3000餘平方米供汽車站使用。如果客運樞紐站全部都交由汽車站管理，“僅物業費、暖氣費、水電費等每年都要百十來萬”，以當下汽車站的客流情況和收入，這些費用汽車站無力支付。

該經理提到，從客運樞紐站出發到烏海的烏蘭布和沙漠景區只需15分鐘，到機場約10公里，距離高速公路口約4公里。在他看來，客運樞紐站的地理位置還是十分便捷的。

不過澎湃新聞注意到，海勃灣區本身面積就不大，客運樞紐站這一地理位置上的優勢難言突出。

澎湃新聞致電烏海市交通運輸局覈實上述經理的說法，一位工作人員表示，客運樞紐站的房屋租賃工作全部由烏海市交通投融資建設有限公司負責。烏海市交通投融資建設有限公司是國有獨資公司內蒙古獅城國有資本投資運營集團有限公司的全資子公司。

烏海市交通投融資建設有限公司一位負責招商的工作人員告訴澎湃新聞，近些年來汽車站效益不好。烏海市客運樞紐站主體建築建成後，有3000餘平方米留給汽車站使用，其他於2022年交由烏海市交通投融資建設有限公司運營，計劃做賓館、餐飲、辦公等租賃用，以進一步盤活國有資產。

自2020年底烏海客運樞紐站一期工程建成交付以來已有3年多，客運樞紐站爲何遲遲未投入運營？

這位負責招商的工作人員解釋，客運樞紐站之所以沒有投入使用，一方面因爲疫情，另外也因爲最初客運樞紐站項目的對外招商等工作都交由一家民營公司處理，“但是沒有太大的起色，只能解約，我們又引回來自己運營”。這位負責招商的工作人員表示，目前客運樞紐站主體建築除去汽車站使用一部分外，其餘計劃打造五星級酒店和餐飲等項目。就賓館項目而言，已有幾家烏海本地企業有合作意向，正在對接。

烏海客運樞紐站主體建築對面的三棟輔助用房

上述負責招商的工作人員介紹，客運樞紐站正對面的三棟輔助用房，有兩棟已出租用作辦公用房，還有一棟樓是空閒狀態。這棟樓靠東邊的部分爲大巴車維修車間，背靠車間的部分大約有700餘平方米，可以作爲營業用房出租使用。但具體租金需要由第三方機構重新評估，大約逐年上漲5%到10%，按照此前價格租金大約是一年10萬元。客運樞紐站主體綜合樓對面的一塊空地已出租給一家遊樂場。

澎湃新聞在現場看到，除去幾家辦公單位、一家遊樂場外，客運樞紐站附近幾乎看不到餐館、商店。即使是假期，遊樂場門口售票處有排隊的遊客，但人數並不多。

上述負責招商的工作人員還表示，客運樞紐站距離烏海正在建設的高鐵站直線距離不到一公里，僅一路之隔。未來將以客運樞紐站爲集散中心，打造烏海沙漠越野旅遊的一個集散地，還是有發展前景的。

黃河流經烏海市，與烏蘭布和沙漠相連。黃河海勃灣水利樞紐工程建成後，形成118平方公里的舒緩水面就是烏海湖。澎湃新聞注意到，依託烏海湖，近年來烏海市提出打造“沙漠看海”的文旅品牌，沙漠越野衝浪也成爲當地的特色旅遊項目。

黃河海勃灣水利樞紐工程

圖爲烏海湖

另據“烏海融媒”消息，今年“五一”假期，烏海市承辦了2024中國·烏海第七屆馬幫大會暨首屆汽車戶外露營大會。大會於5月1日-3日在烏海市金沙灣景區、沙客越野綜合體舉辦，來自全國各地的80多個牧馬人越野車俱樂部的2000多輛越野車和1萬多名越野愛好者在沙客越野基地集結。爲期5天的活動共接待遊客10.2萬人次，實現旅遊收入176.93萬元，同比增長3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