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專欄：郭冠英》擇善固執到底 削平全省大亂──228高雄暴亂的一角（五）

1957年10月10日，陸軍總司令彭孟緝（右）陪同退輔會主委蔣經國巡視陸軍首次裝備展。（記者王超羣翻攝）

事變後的第六天清晨，天色尚未全明，忽聞槍聲大作，似乎就在我們單身宿舍的牆外。李達海兄匐伏着從他的房間裡衝出來到我的房間避難。因爲他那一間的外面便是海軍陸戰隊反攻的路線之一。有些槍彈已打到他臥室的牆外。我的臥室是第二間，比較要安全一點。我們倆便合力把我的一張小鐵牀橫起來，讓牀墊朝外，我們便臥倒在後面，以防子彈穿窗而人。我們也隱約聽到宿舍外面的小徑上有軍隊奔跑而過的聲音與不絕的槍聲相應和。達海兄說：「看樣子國軍在反攻了。」我說：「昨天從收音機裡也聽到有國軍調來臺灣登陸的消息，也許亂事不久就可以平息了。

我們的猜測沒有錯，高雄壽山上的要塞司令彭孟緝將軍也在同一天的清晨率領軍隊下山包圍了高雄市政府，拘捕了聚集在市政府內正在開會的一大批主持人。鳳山的陸軍部隊、左營的海軍部隊以及岡山的空軍部隊，都會合起來，和高雄要塞司令部派兵到高雄及附近縣市裡逮捕了各團體機關，在事變中出頭組成類似維持會的首腦人。聽說很多人在這次事件中失蹤了。有的在國軍反攻時被殺，有的在拘捕後不經審判即行處決，有的逃亡他鄉。確實死亡的人數，包括二二八事件初起時爲暴徒們戕殺的外省人，究竟有多少，誰也說不上來，有的說上千，有的說上萬，似乎並無確數。

以高雄煉油廠而論，十幾位外省籍人都平安無損，廠內也沒有什麼損失，只是預定開工的日期延緩了一個多月。但是事變後出面護廠，令我們外省人軟禁在宿舍區的幾位主持人，事平之後均已不見蹤影，據聞被軍方拘捕處決了。如果那時有公平審判的話，他們實在罪不致死，因爲他們確實保全了高雄煉油廠，阻止暴民進入，至於他們是否參加什麼組織，另有什麼企圖，我們就不得而知。

另一種傳說中共潛伏在臺灣的地下組織在這次事變中暴露了身份，爲國軍一網打盡，只有爲首名謝雪紅的女性特務卻鴻飛冥冥不知所終。如果這次事件發生在三、四年之後，那時國軍全面崩潰退守臺灣，立足不穩，而共產黨的地下組織在內煽動，引起暴動，臺灣的命運便不得而知了。

臺灣自從二二八事件之後，晚上開始戒嚴了，要有通行證才能在市區通行，高雄要塞司令部的彭孟緝司令在平定二二八事件中有功，在高雄的權力也加大了。我們爲了常常漏夜修理或巡視油管，所以向高雄要塞司令部申請了通行證，並且由彭司令親自指定了一位少校參謀作爲聯絡官，協助我們處理油管的意外事件。這位年青的參謀結婚時，邀請我和詹森洋顧問參加設於要塞司令部內的婚禮。我們二人被視爲貴賓，坐在彭司令的左右。我也做了彭司令和詹森顧問之間的翻譯。我於一九六四年因森美實業公司借調赴泰建設煉油廠時，又在異地相逢，在有一次餐聚中，我和他同席，提到當年高雄要塞的往事，他還依稀記得那時的婚宴和洋人顧問。不久，他出任駐日大使，最後因日本和中共建交，他卸旗返國，未再出任其他官職。終其一生，可謂宦途一帆風順，以四星上將退休，而他的宦途轉運點便是二二八事變。

近年來蔣家政權消失，國民黨也日趨式微，民間對二二八事件的控訴爆發．中華民國政府也承認了當年的過錯，以息民忿。所以彭孟緝的晚年以至一九九八年去世，深居簡出，想來並不好受，但他卻始終定居臺北，從未作出國避世的打算，畢竟仍有軍人的剛烈性格。」～

民國54年7月，當彭孟緝調職總統府參軍長時，總統蔣介石召見面諭：「爲表揚汝於參謀總長九年任內，對國軍頗有貢獻，及處理臺灣二二八事變，卓着功勳，特授汝青天白日勳章，由蔣部長經國代授。」彭說：「聆示以後，深感眷顧恩隆，慚感交集，以我一介軍人，半生庸碌，國土未復，匡正無功，獲此殊榮，不僅深銘五內矣。」

228事變後，白崇禧來臺宣慰，報蔣說：「高、基、澎三要塞司令，鎮壓最爲得力。」對彭孟緝備極嘉贊，許爲模範軍人，認爲他沒聽陳儀長官要求和平解決之令，「擇善固執到底而削平全省大亂，誠功不可沒。」

來臺前白崇禧本來推薦吳石：「至警備總司令人選，職意仍以閩籍人士充任，較易融洽。查本部史料局中將局長吳石，籍隸閩侯，學資俱深，以之充任警備司令一職，確爲適當人選。伏祈裁奪爲禱。」待考察臺灣完後，才決定用彭孟緝。吳石後以通共罪被處決，若照白的初議，歷史可能改寫。

3月6號軍隊進駐煉油廠以後，這些「義勇隊」的人都遭到軍隊逮捕，後來賓果廠長說他們「此次保護本廠確實有其努力之處，衡量輕重，決定由胡處長親往總檯部保釋」。但在同年10月9日答覆臺灣省高等法院的報告中，又稱「劉條川狡奸異常，一以周等爲進步，此人實爲暗中策動之首魁，總之簡、周、劉、楊爲有組織之陰謀，當時曾妄言事成則周石爲廠長，簡、劉、楊則分任組長。」後來他們被高雄要塞司令部以「預謀以暴動方法顛覆政府」判處有期徒刑兩年。後判決撤銷轉法院重審，36年12月31日交保釋放。

也就是說，這些持械佔廠等着獨立成爲臺灣國的人，毫沒有受到懲罰，幾十年後還受到大額補償。

而賓果廠長卻在民國39年5月4日，在化驗室做油品試驗時發生back fire爆炸，與研究師俞慶仁雙雙殞命，總統爲之下褒揚令。

（系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