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軍中任務的偷吃步（劉良升）

（示意圖／中時檔案照）

30多年前筆者服兵役時，所在部隊奉駐地「地主」中華民國海軍一軍區（左營軍區）司令部下達一紙文令，着令各單位進行營區綠化，大概是要大夥廣植樹木，美化營區之意。本部副主官隨即命令海軍中士（含）以下各員戮力配合。當晚晚餐過後，我等一行拿上簡易工具，乘坐海軍軍用卡車，前往軍區某處，砍下若干枝幹，以便回來分發插枝之用，一連數週，雖大張旗鼓，但綠化未見絲毫成效。

數週後，單位副主官改弦易轍，先購入一批木料，委請服役入伍前，曾爲木工的某君統籌，並加以數人之力配合，量測切鋸木料，製作名牌，某君真是心靈手巧，產出大小尺寸整齊畫一的名牌，然後白漆一塗，以全隊百餘名中士以下人員名冊按圖索驥，一個不落，用黑墨將大名書寫於上，雖說木製白底名牌，製作非常專業，但其上書寫字體龍飛鳳舞，狗爬蛇行，就不敢恭維了。這會兒，營區周圍草皮間每60公分定出一棵樹位，先用白粉在地上先行標定，每位中士以下同仁負責3公尺寬的責任區，正中樹立名牌一隻，以明責任區域。副主官下令數週後某日驗收成果，每人限定種植5棵樹苗，倘全數存活，負責人將獲頒榮譽假1日，若5中有2枯萎，則禁假1日行勞動服務以儆傚尤。

命令下達後，我們仍繼續乘軍用卡車在海軍軍區內晝伏夜出，蒐羅獵物，找尋可進行插枝的樹苗，數日後，只見本營區內某角落處堆滿斷枝殘葉，尚需另派專人清掃殘骸，但每個指定樹位的樹苗並不見繁盛。而驗收大限之期迫近，這時口耳相傳，始知與海軍軍區僅一牆之隔的左營「后街」竟有樹苗出售！

所謂左營「后街」者，乃是左營中山堂邊上軍校路延伸出來的狹窄巷弄，被視爲軍區外的海軍民間供應站，舉凡軍服、軍用皮鞋、軍人釦環、軍人配件的販售、冰果室、檳榔攤、電影院、書報攤、撞球檯、飯館等一應俱全。想不到此時投機商人聞訊（算不算是有人泄露軍中機密？），也順道加碼轉賣樹苗，提供軍區綠化所需。我偕同軍中同袍數人，不顧荷包失血，乃以新臺幣50元一隻之價，各購買5只樹苗，回營栽種。試想人生苦短，兩年兵期，呼嘯即逝，破財消災，多一事不若少一事，自此心情篤定，靜待驗收之日到來。

驗收當日，破財如我者皆安然無恙，獲致榮譽假卡一張，而未達標者亦甘之如飴，靜待週末的禁假處分。而本營區周圍一字擺開的木製名牌，在軍港夜間的照明下，整齊有序，慘白陰森，活像美國阿靈頓國家公墓內矗立的陣亡將士墓碑。半年以後，時過境遷，小灌木略有枯萎，而木牌主人也多退伍離散，唯有木牌挺立堅守，像是守候國殤之英靈一般，屹立不搖。

軍中倡言「鐵的紀律，愛的教育」，縱然要求軍令如山，使命必達，誠屬無可厚非。但是層峰一個無關軍隊戰力的決策，硬是要搞到基層士官兵或者「勞民傷財」，或者面對可能的輕微責罰，然後不久又人走茶涼，或人亡政息，只是更凸顯上位者的顢頇，當權者在下令時當三思呀！

（作者劉良升現居現居美國德州休斯頓市）

【劉良升專欄每週二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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