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如何培育更多“獨角獸”？

大疆創新全球總部基地“天空之城”。南方日報記者魯力攝

不久前，位於深圳市南山區的大疆創新全球總部基地“天空之城”通過竣工驗收，成爲深圳新地標之一。3月底，人工智能和人形機器人企業優必選科技迎來十週歲“生日”。

如果嚴格按照“獨角獸”成立時間不超10年、投後估值達10億美元、創業公司（未上市）的界定，創立於2006年的大疆創新、2012年的優必選都已“超齡畢業”。

“獨角獸”企業是科技創新型企業的典型代表。在前幾年大疆、優必選等令人矚目的“獨角獸”接連出現後，深圳近年誕生了哪些耀眼的“獨角獸”？深圳的“獨角獸”變少了嗎？“創新之城”深圳該如何爲“獨角獸”等創新企業營造更好的創新創業生態？

●南方日報記者馬芳

“獨角獸”榜單上的深圳

“獨角獸”公司的概念由硅谷風險投資者AileenLee在2013年撰文提出，指的是那些估值超過10億美元的私有/初創企業。

根據2021年發佈的CBInsights《2021年全球獨角獸公司研究報告》、胡潤百富集團《全球獨角獸榜》，北京、上海、深圳、杭州均爲中國“獨角獸”城市第一梯隊。

長城戰略諮詢2016年起連年發佈的《中國獨角獸企業研究報告》，限定“獨角獸”成立時間需在10年內，按此標準，北京、上海的“獨角獸”數量名列前茅，深圳2016年、2018年、2019年與杭州並列第三，但2017（14家）、2020年（20家）則排名第四，落後於杭州（2017年17家，2020年25家）。

從新晉“獨角獸”數量來看，深圳2020年同樣位列第四（6家），排名北京（16家）、上海（14家）、杭州（8家）之後。長城戰略諮詢發佈的《2021中國潛在獨角獸企業研究報告》還顯示，深圳的“潛在獨角獸”企業數量（32家）排名較上年下降一位，排名第五，不僅落後於京滬，而且排名在蘇州（39家）、杭州（37家）之後。

深圳“獨角獸”和“潛在獨角獸”排名的變化，意味着什麼？

在長城戰略諮詢總經理武文生看來，城市間“獨角獸”數量上的細微差距、排名上的細微變化，並不能反映整體情況，其背後原因多樣。

一是深圳企業務實、不露富，有的企業會等到適當時機纔開放股權，也有少量企業融資成功但沒有披露信息，所以外界並不瞭解；

二是深圳有些優質企業在“潛在獨角獸”階段已上市；

三是與互聯網等賽道的企業不同，深圳創新企業中有相當比例是硬科技企業，成長週期相對較長，一些企業估值達到10億元美金時已創立已超過10年，不符合“獨角獸”條件；

四是深圳一些龍頭企業投資了外地的“獨角獸”，這些“獨角獸”雖註冊地不在深圳，但也得益於深圳的外溢效應。

“從近年的‘獨角獸’總數、新晉‘獨角獸’數量來看，深圳依然在中國‘獨角獸’城市第一梯隊，而且深圳‘獨角獸’企業的平均估值相對穩定上升。因爲深圳曾經產生大疆等在相關領域引領世界的‘獨角獸’，大家對深圳有更高的期望值，認爲深圳應該出現更有引領性、未來性的‘獨角獸’。”

武文生告訴記者，“獨角獸”企業往往經過數年發展才能嶄露頭角，一個城市的“獨角獸”增長難以保持勻速，深圳也在積蓄力量。

深圳市政協委員、民建市委會常委、中華全國律師協會金融委副主任、北京競天公誠（深圳）律師事務所資深合夥人周璇也認爲，從一個區域的“獨角獸”數量可以看出其創新經濟發展的狀態，但並不能反映所有。

周璇告訴記者，深圳在“獨角獸”城市榜單上的排名變化，一方面說明深圳多年來以優秀的營商環境著稱，但內地許多城市的營商環境也在趕超，另一方面，“獨角獸”的成長與城市的經濟體量、產業細分領域人才都有密切關係，各種元素更好地匹配才能產生更多優秀的“獨角獸”，深圳在增強人才吸引力等方面仍有較大提升空間。

培育“獨角獸”更需引才力

大疆創新、優必選科技、奧比中光、雲天勵飛、元戎啓行、思謀科技、晶泰科技、海柔創新……在深圳近年成長起來的“獨角獸”中，境外留學人才創辦的“獨角獸”佔據相當比例，這些企業也吸引了大量國內外人才聚集。

“培育‘獨角獸’，首先要抓人才建設。”深圳市創新投資集團董事長倪澤望曾指出，應從育人才、搭平臺、給政策、用資本四個維度上統籌支持“獨角獸”，其中人才建設兩個維度：一是要在高校裡培育創業精神，二是創造環境吸引優秀的創業人才。

近年來，深圳確實吸引了各類優秀人才加速集聚，高層次人才已超2萬名，留學歸國人員18萬名。今年3月百度地圖發佈的《2021年度中國城市活力研究報告》顯示，深圳年度人口吸引力指數蟬聯榜首。智聯招聘與澤平宏觀5月聯合發佈的《中國城市人才吸引力排名：2022》顯示，北京、上海、深圳人才吸引力位居前三，深圳的位次相比去年再進一位，超過了上年排名第二的杭州。

儘管如此，據深圳相關部門統計，深圳的高精尖人才總量仍然偏小，高層次基礎研究人才不足，新興產業人才和高技能人才缺口較大。如在人工智能領域，北京該領域人才佔近60%，杭州佔11.3%，深圳市僅佔8.5%。

在科技部國外人才研究中心2020年發佈的“魅力中國——外籍人才眼中最具吸引力的中國城市”榜單上，深圳排名第三，連續十屆榜上有名，但到了2021年，該榜單“十強”爲北京、上海、杭州、廣州、西安、成都、寧波、蘇州、深圳、青島，深圳的排名下降了六位。

深圳市海外留學歸國人員協會秘書長唐安麗從事海歸人才工作12年，以2016年爲分水嶺，她明顯感覺到深圳的國際知名度因爲華爲、騰訊等“大廠”而提升，很多海歸也因爲深圳適合創業的環境、與國外相像的生活環境選擇深圳。

不過，唐安麗近幾年也發現，深圳對優秀海歸人才的吸引力或許有所減弱，一方面是因爲深圳的房價、用人成本等因素，另一方面是國內不少城市的營商環境也在提升，而且面向海歸推出了非常有吸引力的政策，不少海歸選擇回到家鄉或離家鄉比較近的城市。

唐安麗建議深圳各部門加強協同，實實在在幫助海歸解決安居等問題，並抓住粵港澳大灣區一體化的機會，讓海歸人才充分認識到深圳的優勢所在。

首次將“獨角獸”寫入政府工作報告

“到2025年，企業超過320萬家，世界500強企業增至10至12家，國家級高新技術企業達到2.2萬家，“獨角獸”企業新增20家左右。”這是深圳今年4月8日出臺的《關於加快培育壯大市場主體的實施意見》提出的目標。

三天後的深圳“兩會”上，2022年深圳市政府工作報告中明確了2022年的相關目標：新增國家高新技術企業500家、國家級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100家，新增境內外上市公司30家以上，新培育“獨角獸”企業5家。這也是深圳多年來首次將“獨角獸”寫入政府工作報告。

武文生注意到，山東、湖北、江西等多地紛紛出臺政策培育一批“瞪羚”“獨角獸”等企業，北京市委、市政府2021年印發的《北京市“十四五”時期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建設規劃》也有三處提及“獨角獸”，明確提出“培育形成一批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技領軍企業，獨角獸企業數量保持世界城市首位”。

武文生說，深圳近年建設了各類高校、科研機構，未來將會產生更多優秀的成果，孵化出優秀的企業，但值得注意的是，深圳缺少高校和科研機構，但從全國來看並不缺，最缺的反而是企業家精神，深圳應該保持自身難以被替代的優勢。

談及如何爲“獨角獸”營造更好的創新創業環境，武文生認爲，深圳應繼續“鼓勵創新，寬容失敗”，對於沒有成功壯大的“獨角獸”給予寬容的態度，同時應該進一步提升法治建設和國際化營商環境建設水平，通過長期積累形成更好的讓優秀創業者踏實創業、讓投資人放心投資、讓惡性造假者沒有生存之地的可信任環境。

周璇認爲，深圳的法治化營商環境建設在國內領先，未來可在金融、證券等細分領域的爭議解決機制中融入多層次的方式和方法。事實上，一個區域的司法裁判、仲裁院等，對其招商引資、提升國際知名度等大有幫助。以新加坡國際仲裁中心爲例，儘管其規模不大，但受理了幾乎全球多數國家的大量跨境仲裁案件，成爲新加坡招商引資的“名片”。

周璇舉例說，當下深圳的金融、生物醫藥、新材料等多個產業的發展都離不開懂法律的人才，但由於深圳的生活成本、房價以及深圳法律服務細分度不夠等原因，深圳對境內法律人才的吸引力仍欠缺，應出臺精細的扶持政策提升吸引力度。

多年來，粵港澳大灣區形成了完善的產業配套，深圳不少“獨角獸”的發展都得益於大灣區的優勢。周璇表示，創業企業若能充分利用大灣區產業聚集這一最大優勢，如在深圳研發、在周邊城市生產等，將事半功倍。

武文生說：“當下值得注意的一個新趨勢是創新迴歸城市，2021年美國舊金山的‘獨角獸’已經超過硅谷。城市是創新的發生器，人才、技術、資本等創新要素高度密集，企業家、投資家、科學家深度融合，深圳是粵港澳大灣區的核心引擎城市之一，應用場景尤爲廣泛，適合高端要素融合碰撞、發揮作用。”

武文生認爲，深圳是國內創新創業活力強的城市，擁有孕育國際水平“獨角獸”的土壤，相信未來將走出擁有原創技術、商業模式、走獨特道路、具有更高含金量的“獨角獸”，期待深圳有更多估值超過100億美金的“超級獨角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