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繫萍城(我與一座城)
彭衛平
這座叫萍城的贛西城市,常讓我魂牽夢縈。萍城是江西萍鄉的別名,雖並非我的出生地,但我跟它淵源很深。我的祖母是地道的萍城人,我母親的孃家在萍城近郊,我的三個姑媽、六個姨媽都嫁在了萍城地界。自小耳濡目染,我也能說得一口比較流暢也還算標準的萍鄉話。
很小的時候,常跟隨母親去外祖母家。她家緊鄰鐵路,火車過境時“嗚嗚嗚”響個不停,長長的汽笛聲裝滿了我童年的記憶。但我沒敢去鐵軌旁,鐵軌上火車輪子哐當哐當的聲響讓我有些恐懼。由於鐵軌與火車的存在,幼年的我覺得萍城的天空都是喧囂、躁動的,彷彿這座小城日夜都在奔馳。
由於走親戚的緣故,我去過不知多少次萍城,每一次都充滿期待。逛萍城最好的方式是乘公交。萍城的公交車大多由兩節長車廂拼接而成,拐彎時坐在車裡,會有一種空間扭曲的錯覺。這種公交車速不快,且乘客上下頻繁。但萍城人一點也不埋怨,大家話閒情、聊家常,車廂裡面笑聲盈盈、話語滔滔。萍城人這種不急不躁的性格,是我在萍城感到自在的原因之一。
萍城可玩的地方也多,像遊人如織的碧湖潭國家森林公園、綠波盪漾的鵝湖公園,還有孔雀開屏、獅虎齊吼的萍鄉動物園以及人氣爆棚的毛家灣文化村,但我更喜歡那裡大大小小的書店。記憶中,我上中學後,萍城的書店就成了我鍾愛之地。兒時我年年上山拔苦菜,從路邊撿野生蓖麻籽,再將它們賣給城裡的收購部,換來的一小沓兩角、五角零錢,最後都交到書店阿姨的手中,換來了《岳飛傳》《楊門女將》等一冊冊圖文並茂的書。從少年時直到今天,萍城書店的書香一直氤氳在我腦海。
萍城的小吃更是令人胃口大開。街頭巷尾的一碟肉絲炒粉,加點蔥花或嫩嫩的南瓜絲,清香誘人;一盤麻婆豆腐,色香味俱佳,讓人淺嘗一口便欲罷不能。萍城人下班回家前,習慣去吆喝聲四起的小吃攤前流連一陣。他們喜歡吃辣味菜,伴點小酒,一吃一喝,辣得連連咂舌,直呼過癮。
在我看來,萍城吸引人的還有它滿城綿軟甜潤的萍鄉話。萍城人說話語音柔美,尤其是女性。我聽着母親、外祖母與姑姨們的萍鄉話長大,已將這種語音聲調刻入骨子裡。我的母親嫁往外鄉六十餘年,滿口的萍鄉話聽上去仍舊原汁原味。萍鄉話的發音特點雖然對萍城人說普通話有一定影響,但這也成了在外地辨認萍城人的獨特標識。
萍鄉話適合說唱。萍城人進行表演的方式,便是“萍鄉春鑼”。“打起鼓喲敲起鑼,身背春鑼走四方……”一鼓槌,一小鑼,一開嗓,春鑼藝人硬是將“萍鄉春鑼”唱進了千家萬戶,唱進了“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許多年前,我在萍城音像店買過幾盒“萍鄉春鑼”的磁帶。聽着那些曲兒,比喝萍城本地的老酒更容易上頭。
萍城人的熱情好客是出了名的。外地人進城問路,他們不單手指方向,還會親自帶你走一段路。在這裡,不用擔心走錯道,也不用擔心上當受騙——樸實的萍城人懂得用自己的善舉爲城市的信用增色。萍城人骨子裡崇尚光榮、崇尚英雄。這裡的一片紅色礦區——安源煤礦,曾在中國工人運動史上寫下濃墨重彩的一頁。我多次到過安源煤礦,去緬懷高舉革命旗幟的先輩,去追尋他們傳播紅色火種的足跡。星火燎原,安源的煤火給一座城市平添了幾分英雄氣概。
而今,萍城又不斷煥發新的光彩。萍城,我心心念唸的萍城,下次再見你時,你又會呈現怎樣令我驚喜的風姿呢?
《 人民日報 》( 2024年08月24日 08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