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教授彭林痛批:中國人已陷入羣體性迷失,“半人時代”橫行

在一檔訪談節目上,垂垂老矣的院士先鞠躬向臺下的觀衆行禮,又主動上前與主持人握手。

與院士的彬彬有禮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盤着二郎腿的主持人,她不曾起身迎接,而是心安理得的接受着老院士的致意。

這位主持人不尊重長輩、不尊重知識的表現,讓人大失所望。

身爲清華大學文科資深教授的彭林痛批:“不知道那個主持人什麼本事,腿能岔到那個程度。這個人最沒文化,她做的都是高端訪談,可每次一開場,都是她一個人坐在中間,架着二郎腿。但她竟然坐着跟老學者握手。後來我講課時,特別憤慨,據我所知,主持人的腿,沒什麼毛病,你怎麼能這麼傲慢!一直到那個老院士走了,主持人還是站着跟人家握!”

網友們紛紛留言:“不愧是專家,言簡意賅的說出了多少人的心裡話!”

自此,敢說真話的彭林教授成了人人追捧的頂流。

“我們失掉自信力了嗎?”

1949年新中國成立,這一年,彭林出生於人文水鄉:無錫。

在那個文盲率居高不下的年代,彭林竟考入了南昌航空工業學校,畢業後,分配至摩托車廠,擔任裝配鉗工。

是金子總會發光,鍾愛文學與傳統文化且有一定文化底蘊的彭林,在當了6年技術工種後進入子弟學校當老師。

任教八年,他培養了無數的優秀學生,也贏得了校長呂菊芬的認可,得以有機會進入北京師範大學深造。

彭林先考研、後讀博,並編寫了屬於自己的著作,畢業後,他成功留校任教,又在世紀末,以優秀人才的身份,被清華大學引進。

如今的彭林已然成爲博士生導師,還在多個學術理事會身肩要職,並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

出身於底層的彭林也更瞭解普羅大衆,他總希望以自己的特立獨行和敢爲人先,來喚醒人們對傳統文化的熱忱。

彭林自從任教以來只參加學生們的畢業典禮,但拒絕在合照上出鏡。

他說:“這不騙人嘛!本科、碩士的學位服都是西方的,上邊戴個學士帽,手上還捲了紙。它是從西方基督教的道袍演變來的,所以我從來不拍!我是中國畢業的,也是中國培養的,我爲什麼要穿西方的衣服?”

彭林不只是對學位服有意見,也對平日裡的着裝很挑剔。

彭林在節目中憤慨的說道:“五千年禮儀之邦,我們自己連穿什麼衣服都要學洋人,手怎麼擺也要學洋人。我們的傳統服裝很豐富,但西方對我們的滲透很厲害,遠遠超過我們中國人捍衛自己的力度。比如說,穿衣服,我們是右衽。什麼樣的人左衽呢?人死了,喪服。死人穿的衣服,跟活人的衣服,是反着的,你能不能盼自己點好?”

除了洋裝,彭林對洋節同樣很是排斥。

彭林認爲,春節、端午節、中秋節,這是民族文化凝聚的核心。

如果大家都不注重這些傳統節日的儀式感,反而去過西方的聖誕節、萬聖節,漸漸地,中國人自己的文化就丟失了。

至於元旦是否是洋節,彭林認爲不完全是。

首先,元旦一詞最早見於《晉書》,歷史上我國的元旦,指的是元月元日。而現在的正月初一,是春節。

其次,辛亥革命之後,孫中山主張“行夏正,所以順農時,從西曆,所以便統計”,因此改用西曆紀年。

西曆元旦的由來可以追溯到凱撒時期,當時他爲了祝福雙面神,才把這一天定爲元旦。

因此,元旦是具有中國特色的節日,並非洋節。

彭林分析,中國人一直以來都是高度自信的,直到鴉片戰爭以後,國家陷入危亡,民族開始陷入恐慌。

所以,當時很多自恃清高的學者開始倡導全盤西化,改用西方曆法,引進西方服裝,甚至要消滅漢字,以胡適爲代表的文人影響深遠,以至於到今天,大家仍然盲目崇拜西方。

彭林像魯迅先生那樣,發出震耳欲聾的質問:“什麼都抄外國,我們的自信呢?”

在這個物慾橫流的世界,除了西化以外,彭林覺得最爲嚴重的問題是失去了方向,“半人時代”橫行。

他說:“現在我們舉國都在講發展,什麼都在發展,其實我們閉上眼睛一想,所有的發展都是物質的發展,現在我們已經陷入了羣體性的迷失。我們忘了,社會的發展,最根本的是人自身的發展。人要發展好了,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好的,人要發展不好,連人都不會做,這個社會,它永遠沒有幸福指數可言。”

羣體性迷失這一概念,最早的提出者是彭林的同事、清華大學博士生導師彭蘭。

彭蘭在文章《羣氓的智慧還是羣體性迷失—互聯網羣體互動效果的兩面觀察》中對網絡中的羣體性迷失給了明確的概念。

網絡羣體性迷失是指網絡羣體心理作用下,個體喪失理性,導致集體性的或愚笨、或瘋狂、或盲從的現象。

互聯網時代的到來,讓人們可以自由自在的分享,也能夠窺探到其它階層的生活方式。

彭林認爲,羣體性迷失是非常普遍的,社交網絡平等自由的信息傳播模式,是不懼後果的發表觀點的虛擬世界。

一方面促進了羣體智慧和力 量的匯聚,使羣體互動呈現出較好的效果;

另一方面也促進了羣體盲從、羣體愚笨的羣體性迷失效果,因此發生在社交網絡中的羣體性迷失只是羣體互動過程中的一種結果,它既不是隨時都發生的,也不是一種意外現象。

彭林舉了一個例子,他說:“我不論問誰,他都說自己有骨氣。可是,在網絡上,總有些人,看到別人炫耀自己的豪宅、跑車,就會情不自禁去喊人‘爸爸’。現在,什麼‘國民爸爸’、‘國民公公’,還有這那的不在少數。這是典型的迷倒在了人家的金錢之下。你都不去查查,這是不是人設,也不去想想,人家會不會給你。我們的傳統文化,是重視親情,尤其重視父母的,可你總管一個不認識的人叫爸叫媽,這讓你父母怎麼想?”

彭林覺得,這種“拜金主義”、“認錢作父”只是衆多羣體性迷失的其中一種。

此外,話語壓制、盲目攻擊、感情狂熱也是非常典型的。

中國文化在日韓?

彭林覺得,在中華傳統文化方面,韓國就做的很不錯。

當年,韓國經濟剛剛騰飛,國內各種不文明現象橫生。

在1988年拿到奧運會舉辦權後,韓國當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八年時間重點恢復傳統禮儀,提出每人每天禮讓10次的建議,漢城奧運會大大提升了韓國的國際形象。

彭林曾提議效仿韓國,每人每天禮讓三次,只是沒有人附和。

彭林還當過不少韓國留學生的導師,有個學生讓他印象極爲深刻。

學生來中國之前,非常興奮,表示:“終於能去真正的傳統文化中心學習了!”

可來到中國以後,他有些失望,見到老師,他會行90度鞠躬禮,面對同學,他只說敬語,結果遭到了同學們的嘲笑。

留學生回國探親後,大家都說他變了,變得沒有禮貌了。

於是,彭林就讓這位留學生向中國學生講述韓國人的一天。

這個留學生生活在一個三代同堂的家庭,早上,家庭主婦起來做好飯,再叫醒丈夫洗漱。

然後,兩個人到長輩門口,先有意識地咳一聲,讓老人事先有所準備。

長輩說:“進來吧。”夫妻再進去請安,問昨天晚上休息得好不好,吃飯時,最尊的位置是長輩坐的,天天如此。

日本也是這樣,日文裡有一個漢字,由“身”和“美”字組成,意思是身體美。

比如吃飯時,父母先動筷子,孩子再舉筷,孩子從小要想到父母的辛苦,父母還沒有吃飯,孩子怎麼能先吃呢?

除了韓國外,日本在保存禮儀方面也是可圈可點。

日文裡有一個漢字,由“身”和“美”字組成,意思是身體美。

比如吃飯時,父母先動筷子,孩子再舉筷,孩子從小要想到父母的辛苦。父母還沒有吃飯,孩子怎麼能先吃呢?

彭林說:“日本也曾有過全盤西化的聲音,可經過一番爭論,日本人意識到,任何一個民族都應有自己的民族禮儀,應該繼承優良傳統。”

彭林去日本、韓國這些親西方的國家,從不會感到陌生,因爲他們的人文環境,都與中國傳統極爲相近,而非沿襲西方的那一套。

彭林不解道:“禮是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必然會出現的東西,禮是進步的產物,而非落後的產物。我們可以去看看,世界上哪個民族不講禮?偏偏我們這個禮儀之邦今天卻不講了,人與人之間沒禮貌,動不動就開打,這像什麼樣子?”

禮崩樂壞需克己復禮

對於重拾自信力,重新找到迷失的方向,彭林指出了一條路--學禮。

他說:“中國人不能失去‘禮’,就像西方不能失去基督教。”

彭林出版了不少關於中華傳統禮儀的書籍,也對《周禮》有着深刻的研究。

在倡導“禮制”的這條路上,彭林遇到了很多質疑的聲音。

有人認爲,繁冗的禮儀,早已不適應當今社會的發展,它抑制人性,是“吃人的禮教”。

不過,《周禮》是古代中國政治的百科全書,不讀它就理解不了中國歷史,讀《周禮》要有一種辯證思維,也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比如,尊師重道,就是非常值得傳承與弘揚的,學會尊重師長,就能學會尊重其他人,這與創新並不衝突,也不會壓制人性。

在傳統禮儀當中,老師講話時,學生是不能隨便插嘴的,要等老師講完了再說。

兩個大人說話,小孩不能隨便插嘴,它所表現的是一種尊重。所謂尊重,就是把自己放在一個恰當的位置。

古代講究避諱,爲尊者諱,爲長者諱,作爲孩子,是不能輕易寫和讀出父母名字的;作爲學生,也不能念出老師的名姓。

但西方不同,孩子可以直呼父母的大名,缺乏長幼尊卑之序。

他說:“上課時在座位上隨便插嘴,在教室裡隨便走動,不是我們的文化傳統。小孩怎麼可以這樣呢?過分張揚個性,不講紀律和羣體,不尊重別人的風氣,也影響到大學生稱自己的指導教師爲老闆。這麼一來,傳統的師生關係就被顛覆了。”

曾經當過中學老師的彭林認爲,應當從教育入手,促進傳統禮儀的傳播,從而改變社會上的歪風邪氣,民族不能沒有自己的文化,倘若如此,與野蠻人無異。

彭林提倡,人不能太注重於表現自我,不能失去中國人的含蓄內斂。

楊振寧、李政道同樣是受中國文化影響成長的,但照樣拿諾貝爾獎,競爭並不一定要表現在形式上我尊重對手,並不等於我不和對手競爭。

競爭,應當是君子之爭,具體可以參照古代的鄉射禮。賽前,對手彼此作揖而升,不論輸贏,都會在結束後一同飲酒。

但這絲毫不影響彼此之間的競爭。亞洲的許多比賽,比如摔跤、相撲、跆拳道等,比賽前後雙方都要行禮。

如果把對方打敗了,會說“承讓,承讓”,“失敬,失敬”,儘管取得勝利,依舊保持謙虛的態度,讓別人很體面。

彭林感慨道:“尊重對手和自強不息並不矛盾,而是統一的。儒家沒有希望大家成爲很迂腐的人。”

總結而言,彭林教授的觀點,是想讓人學會尊重,並非極端的標榜與西方脫鉤,也並非主張拒絕全球化,而是希望我們能重拾並重視自己的傳統文化,與西方的基督文化形成切割。

如此一來,國人就能在物質發展的同時,提高自己的精神內核,變得更爲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