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妳心底的名字

散文

那天陽光很好,午後與姊姊逛着臺中車站的「鐵鹿大街」,貓咪彩繪、各色商店,曾是火車行駛的軌道成了街頭藝人表演場百年老化身讓人自在悠遊的藝文中心。

挺立了104年的舊火車站是巴洛克式建築,紅磚主體黑色木造屋頂,他應該已看盡太多人世的悲歡離合。此刻,一個年輕的帥氣男孩,穿白色連帽T,牛仔外套卡其長褲,正閉眼在站前廣場柔聲唱着:「刻在我心底名字,你藏在塵封的位置…」我駐足聽得入神對面站着一位穿着牛仔褲球鞋黑色大衣的妳,妳比我更陶醉,眼睛閃着淚光,臉上有恍若隔世的滄桑

接着妳投進一張百元鈔,再點一次「刻在妳心底的名字」,然後告訴我們,臺中車站有妳30年前刻骨銘心的愛。

那年妳25歲,工作上遇到挫折,一個人來臺中旅行,在車站躊躇何去何從時,他闖進妳的生命,這男生高大帥氣卻有張蒼白的臉,但他活潑爽氣自願充當一日導覽,帶妳逛過市中心棋盤式街道,到臺中公園紅瓦白牆的湖心亭,在碧綠閃着金光綠波里划船,湖畔飛揚的柳絲讓妳怦然心動。然後你們走路一中街吃豐仁冰,他說了許多在一中求學時的搞笑片段,讓妳咯格笑開懷,將煩惱拋到千里雲外。

然後你們交往,每一次約會妳搭火車來,他在火車站接。他很溫柔,常爲妳吟詩,旅行時籌劃細密,讓山水一起融進妳的胸懷,中部的陽光與愛情滋潤了妳的生命,讓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以爲二人從此可以天長地久。但他後來得了腦瘤病情岌岌可危,妳向公司請長假飛奔臺中,陪他進出醫院,居家照顧,患難真情擊退了病魔

妳突然停止了訴說,因爲歌聲唱着:「我住在想你的城市,握着飛向天空的鑰匙…」妳的眼淚忽然潰堤

然後呢?然後30年來妳不敢踏上臺中的土地,因爲會觸動妳曾被撕裂的心絃

爲什麼?因爲他後來娶了富家千金,完成出國唸書夢想

然後呢?然後妳努力工作,在業界闖出了成績,經過30年的歷練,今天終於能再度踏上臺中的土地。

午後的金陽斜照在舊火車站的長廊,那百年廊柱歷經歲月的洗禮,斑駁了,舊了,卻仍筆直屹立閃耀無限風華,愛過的甜,不愛的苦全鐫刻在此。妳揮揮手:「再見囉!我老公來了。」

妳走向從新站扶梯下來的男人,他頭髮染了飛霜卻精神抖擻,煥發中年男人的魅力

我圈起雙手大聲說:「臺中是個很棒的城市,還要再來喔!」

妳回我一臉燦笑,揮動的手在陽光下鍍了金,二人牽着手走遠了,背影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