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分7.4......我緩緩打出一個“ ？”
上週五，國產動畫電影《小倩》重回熒幕，終於真正上映。
《小倩》原定檔於今年4月30日，奈何整個四五月，光是動畫電影就前有“狼”——宮崎駿《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後有“虎”——《間諜過家家》《哈爾的移動城堡》。
隨後的暑期檔，《白蛇：浮生》《名偵探柯南：百萬美元的五棱星》《哆啦A夢》《排球少年：垃圾場決戰》《神偷奶爸4》《頭腦特工隊2》等，哪部不是動漫市場叫得響名字的IP？
而《小倩》，作爲一部在噱頭、畫風、話題上都沒什麼水花的電影，若想被看見，撤檔另上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這回本花也差點兒遭遇滑鐵盧，險些被這部電影CPU了......
（內容涉及劇透，各位看官謹慎下滑）
01
開分7.4?
古偶的風還是吹到了國產動漫！
截至週日，即此番上映的第三日，根據燈塔票房榜數據顯示，國產動畫電影《小倩》票房在730萬上下。
表現可以說比此前與大家分享過的《大雨》《傘少女》《落凡塵》等，都要差一些。
IP知名度固然對票房基本盤有一定影響，但在默默無聞的基礎上低開高走、逆風翻盤的案例也不是沒有。
然而經歷過兩次定檔，改編自知名傳統文學故事，還有諸多真人影片佳作鋪就經典基調的《小倩》，卻依然反響平平。
在敲下本文的第一個字以前，本花特意去看了眼豆瓣。
開分7.4——這算是一個放在近年纔有可能，放在往年絕無可能開出來的分數。
《小倩》這部影片的故事，大致可以分爲三個部份。
前期與大家在影視經典或文學典籍上所知的故事走向出入不大。某日夜半，一位赴京趕考的清秀書生，叩響了位於浙江金華城外一座古寺的廂房門。
門扉開，塵緣起。
隨後還是大家熟知的女鬼小倩讓書生寧生幫她偷出骨灰，然後二人走出蘭若寺的發展。
真正不一樣的地方，是從第二部分開始的。
在這一版《小倩》裡，小倩和寧生走出寺外是爲了找到陰曹地府，幫生前枉死的小倩還陽，
在這一路上，他們也的確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有看完電影的網友，甚至戲稱這段是”小倩版“《與妻子的浪漫旅行》。
而就在他們斬妖除鬼，終於到達地府將要成功還陽的時候，他倆出幺蛾子了——
小倩被地府判官偷樑換柱給綁走了。
判官不擇手段要得到小倩的原因很簡單，她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至陰之體”，誰要是吸收了她身上的至陰之氣，就能修爲大增。
爲了讓小倩心生無邊的怨恨，判官將寧生從前的記憶前後順序打亂，惡意篡改和剪輯，僞造了一個假實時直播放給小倩看，還告訴她寧生處心積慮把她帶到地府，就是在利用她。
看見判官僞造的VCR中，寧生考中狀元，正帶着一行人春風得意地回去迎娶意中人，小倩由愛生恨。
從這裡開始，故事便迎來了第三部分，也就是全片的高潮。
說到這裡，本花想先與大家聊聊這部影片的優點。
網上當下對《小倩》的評價，有一種是稱讚主角爲“純愛戰神”的。不可否認，影片中有許多小倩與寧生之間充滿小美好的清爽互動畫面。
其中一個片段，是在小倩爲了還陽需要深入三途川時，與寧生分離時依依不捨的片段。
這時的她，有即將以人的身份與寧生相逢、相愛、相攜白首的喜悅與期待，有即將還陽的緊張，有對寧生異常發言的不安等諸多複雜情緒。
正因五味交雜，於是小倩停下了腳步，轉身跳下蓮花舟與寧生擁抱親吻。一個充滿愛意的吻，有時比言語來得更有力量。
然而看客將將堆疊積累起來的情感，下一刻就被《小倩》的臺詞編寫水平破壞殆盡。
02
知否？知否？
有效臺詞也可以是“一字不說”
“我想要的生活，就是我和你！”
在輕輕一吻告別後，小倩站在渡她魂魄過河的船上，向寧生大聲喊出了分別前的最後一句。
這是全片的一段小高潮，動畫組甚至給這場還陽前不捨分別的片段，疊加了許多角色獨白、動情的配樂、360度環繞式拍攝的長鏡頭和大特寫，想要層層鋪墊起主角之間濃郁的情感。
但所有營造出來的情緒，卻被這樣一句毫不含蓄、稍顯多餘的喊叫式“表白”打破。就像十幾年前風靡青少年羣體的偶像劇。
當然，不是說毫不含蓄的告白和疾聲吶喊，就是俗氣的表演。
事實上，一部影視作品大大小小的高潮，通常都是觀衆印象最深、記憶最久的內容。因爲每一段小高潮的劇情與對話，都該是製作組設計打磨時，最爲講究的部分。
尤其是肩負着爲這段對話劃上句號的功能、收束或定格該片段演出情緒的“最後一句”。
也就是說，在高潮劇情裡，誰在最後說了怎樣的終結語，可能會在極大程度上，塑造起這個人物乃至整個作品豐滿而完整的精神形象。
臺詞並不只是簡單的算術題，找幾個字、幾個詞拼在一起，組成一句還能過得去的話就可以。
整部作品的人物內核，虛虛實實，幾乎都要靠在他們說出口的臺詞來體現。
而角色誠然需要真摯，卻絕不意味着臺詞可以寫得沒心沒肺；臺詞固然要口語化的淺顯，卻絕不是淺薄。
俗氣的從來不是肆無忌憚的表白，不是不加修飾的露骨，更不是情到深處的放聲吶喊。而是長篇大論卻又言之無物，是華而不實。
當小倩在全片中的高光時刻——以一己之力收復“至陰之體”，對抗反派的劇情裡，面對判官對她“擁有至陰之體卻耽於情情愛愛”的質疑。
小倩說：
“前世今生，何去何從，都是我聶小倩的人聲，管天管地，不如管好你自己。”
然而同等情況下，在《哪吒之魔童降世》的高光裡，哪吒說：“去他個鳥命！我命由我不由天！是魔是仙，我自己說了纔算”。
在《雄獅少年1》的高光裡，師父說：“只要鼓點還能在心中響起，我們就是雄獅！”
在《白蛇：緣起》的高光裡，小白緊抓着正在慢慢消散的許宣的手，除了“別走”，什麼也說不出來。
有時候不說，也是一種有效臺詞。
03
說不好還不敢說
所以只能玩抽象
讓咱們大膽猜測一下，《小倩》想要塑造的，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小倩？
可能是身世可憐卻因愛強大的可憐人，可能是亂世堅守此心的癡情娘子，也有可能是渴望情愛卻更有格局的大女主。
這些在影片中都有跡可循，卻也都講得支離破碎。
比方說前文所提到的“滑鐵盧”，就發生在4月第一場點映中。相信不少觀衆第一次看時，會被《小倩》中後段設置的三摺疊劇情迷惑。
小倩和寧生，從素昧平生的女鬼與書生，到相吸相愛的戀人，再轉折到獵物與獵人的利用關係，最後又反轉爲相依爲命的青梅竹馬（此劇情官方已在官博劇透）。
本花也被這套碎片式的連環反轉劇情，及其中大段輸出的抒情臺詞誤導，認爲《小倩》講述了一個現在不多見的質樸愛情故事。
而事實卻是，改編後的影片內核不但脫軌主流審美，還脫離實際，轉移矛盾。
蒲松齡筆下的聶小倩是“美且慧”的一位奇女子，在被姥姥脅迫做惡事的過程中懂得藏鋒隱忍，哪怕找到了可以幫自己脫離苦海的人，也不輕易全盤托出。
此外，蒲版小倩也是富有人情美的藝術典型，由於“向善”的強大心力，她的生命得以完成一個非常漂亮的“三級跳”，成功改變了自身的命運，得到了尊重。
整一個《聶小倩》篇，反映的都是蒲松齡所在時代下的人情背景、社會倒刺。哪怕是此後張國榮王祖賢主演的電影《倩女幽魂》、徐克編劇的TV動畫《小倩》，都各自翻拍出了新意與態度。
1997年版動畫《小倩》
在“聶小倩”的故事裡，情愛元素更多隻是被古今市場選中的，放入文藝作品當中的調味品糖衣，鍼砭時弊、與強權和命運相抗纔是內核。
如此，再觀這版《小倩》，邏輯不通暢之處不少。
動畫把姥姥自古的極惡人設，改編成爲天下悲慘女子遮風擋雨的大家長。那麼當這個最大最原始的邪惡勢力源頭被刪改後，迫使小倩成長的壓力來自哪裡呢？
影片裡有這樣一個片段，那是寧生對小倩的一段自我反思。
寧生將這因果全都歸咎於自己，他認爲是因爲他只顧着給小倩他認爲最好的，而忘了給她真正想要的，才導致他們之間有諸多誤會與錯過，最終釀成慘劇。
這話的道理單獨看或許沒錯，但放在影片中卻十分不合適。
因爲歸根結底影片中身爲人的小倩之所以冤死，本質仍然是因爲封建時代下底層人民爲強權所壓迫卻無力抗爭。
即便寧生在小倩生前不去科考，始終陪着她，最後的結局不過是從一具屍體變成兩具屍體。
或許動畫組認爲古往今來階級始終存在、不可改變，因此將故事聚焦於苦難時代下，“什麼是愛？”“怎樣正確相愛”等話題。
然而當代愛情觀的主要矛盾，《小倩》可謂是精準偏題。
至於小倩，既不是身世可憐卻因愛強大的可憐人，也不是始終堅定相信戀人的癡情娘子，更不是心懷格局的大女主。人物塑造可謂失敗。
相比小倩這個絕對的主角，本花倒是更爲感動於寧生這位犧牲了無數、胸有格局的男主角，更爲理解判官這個自食其力、壞得乾脆壞得坦蕩的反派。
在影院近百分鐘看下來，本花始終對《小倩》和小倩的定位心存疑惑。直白講述卻又迴避問題的敘事，讓觀衆難以分辨它的目標受衆究竟是成年人，還是孩子們。
更不必說劇情全靠雙方不對等的信息差所產生的誤會推動，方式過於單一；全劇最好的臺詞“三千大道，不過心之所向”竟然讓給出場不過3分鐘的龍套角色閻王說出；作爲主角的小倩與寧生外貌形象，還不如姥姥和閻王兩個配角；結尾彩蛋刻意安排揭開閻王與姥姥從前認識的劇情設定，甚至暗示二人極可能有特殊關係的對話，給觀衆製造嗑點等大大小小的問題。
或許真像豆瓣網友說的。
這就是“抽象時代裡，一個導演和八個編劇想出來的Gif動圖版抽象電影”。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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