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下的歷史/1989天安門:「《人民日報》的短暫反抗」,六四凌晨
圖爲美聯社攝影,6月4日,天安門廣場附近死亡的民衆。 圖/美聯社
【歷史上的今天 1989.6.4 中國】
鏡頭下的歷史/1989天安門:「《人民日報》的短暫反抗」,六四凌晨
「《人民日報》的編輯記者,還要繼續欺騙人民嗎?」1989年6月4日,槍聲震撼北京城。午夜陸續傳出傷亡消息,此時對於官媒《人民日報》而言,最嚴峻的挑戰是:到底該如何報導?該不該據實以告?在良心的掙扎與中央的壓力下,刊出了〈北京這一夜〉——這是《人民日報》最短暫、也是最後一次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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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日凌晨2點多,陸續有消息回傳到《人民日報》,通報現場狀況、打來求證資訊的電話響個不停,當時坐鎮報社的副總編輯陸超祺、以及待命的編輯與記者們,都已明白確認了軍隊開槍殺人的現況。但問題是,當下《新華社》沒有動作、中央也沒下達指令,《人民日報》應該怎麼處理這則新聞?有記者在報社裡急切地說:
「...《人民日報》在歷史上犯過多少次錯誤?大躍進、文革、批林批孔、四二六社論...哪一次不給整個社會國家帶來災難?今天《人民日報》還要欺騙人民嗎?《人民日報》的編輯、記者還要背黑鍋到什麼時候?」
副總編陸超祺決定,先查證傷亡人數、準備好稿子,再安排如何刊出。一篇名爲〈北京這一夜〉的特稿,就這樣在《人民日報》的編輯臺裡誕生。然而就在凌晨4點,中央宣傳部直電陸超祺,指示改爲刊登《解放軍報》的社論,這篇社論的標題是:〈堅決鎮壓反革命暴亂〉。
「...戒嚴部隊以勇敢無畏的精神,迅速平息這場暴亂、取得偉大勝利。」這篇社論明確看出,整個六四事件已被中央定調爲反革命的暴亂,一切鎮壓手段也就「合情合理」。但有鑑於外媒都已知情,陸超祺反問「全世界都報了,我們不報導恐怕不好吧?」中央沒有回答,直接掛掉電話。
電話溝通內容,讓編輯室的出現一種「退無可退」的氣氛。在《人民日報》工作近40年的陸超祺,決定讓〈北京這一夜〉照登不誤,同時也將解放軍社論上版,好給中央交差。陸超祺將〈北京這一夜〉可能帶有情緒的字眼修改刪除,但他們都知道,裡面描述的屠殺情節,都會讓《人民日報》付出代價。
保住了〈北京這一夜〉,清晨出刊內文寫着:「...本報六月四日凌晨五時訊,...到截稿時止,戒嚴部隊已突進天安門廣場。」短短200餘字的訊息,成爲當時第一個向外界證實天安門事件的官方媒體,也是《人民日報》短暫的一次「反抗」。
而就在當日下午4點,陸超祺在報社例行的編前會議上宣佈:社長與總編輯因病休假,鑑於自身能力有限,決議請中共中央直接派人來領導《人民日報》。這個舉動,被認爲是陸超祺不願再替官方背書的表態——之後他被列爲官方清查對象,隔年離開《人民日報》。多年後,他的《六四內部日記》在香港出版,陸超祺回憶:
「中共中央當時有兩種聲音,有人利用羣衆運動做爲權力鬥爭的籌碼以後,在他們還沒把政敵打倒之前,根本就不想讓矛盾緩和下來。」陸超祺直指就是鄧小平與李鵬,故意激化學生和抗爭運動。
當《人民日報》掙扎於編輯室的凌晨時分,廣場上的「四君子」劉曉波等人,正準離開絕食棚、走向已包圍廣場的戒嚴部隊。
這是30年前的6月4日,「六四天安門事件」爆發後的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