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百川》斯里蘭卡破產的背後(賴榮偉)

(美聯社)

有關斯里蘭卡的債務,主要有三類觀點:第一種是批評中國故意對該國設計「債務陷阱」;第二種則認爲源自中國的貸款惡化該國的債務負擔;第三種則是認爲該國債務危機的主要是內因。

第一種觀點近來盛行於國際社會中,「債務陷阱」最早由印度學者布拉馬‧切拉尼(Brahma Cellani)於2017年提出。斯里蘭卡成爲中國商業性與戰略性滲透的典型國家,不斷反覆提起的證據是漢班託塔港口。

從知識的權力脈絡來看,說話者是印度菁英,難以忽略印度對於斯里蘭卡的「印度的印度洋」堅持。從話語的時空來看,首先,中國推出包括南亞在內的「一帶一路」;其次,西方對於中國的銳實力報告出爐;再者,美中兩強競爭惡化,以大陸爲首的「新冷戰」之語方興未艾;時序進入2020年,日後席捲全球甚至傷害國家形象的新型冠狀病毒於武漢爆發。

若跳入歷史的長河,國際關係早有「南北關係」之爭。窮國(南方國∕農業國)持「依賴理論」觀點控訴富國(北方國∕工業國)家的新殖民做法,國際經濟結構的不平等纔是造就窮國難以翻身的根本;然而,富國卻以現代化理論等迴應窮國,內因纔是落後的關鍵。簡言之,富國認爲窮國自己不爭氣,強扣罪名至富國;窮國不苟同,強調就是因富國與其把持的經濟遊戲規則的存在,窮國的努力徒勞無功、深陷泥沼。此等將近半世紀前的論爭,不斷再製於近年來全球化、區域化、M型化的批判聲浪中,2008年的美國金融風暴是其一,歐洲整合是其一,兩岸經貿互動也是其一。

有趣的是,北方國家被南方國家批評新殖民主義,如今前者卻以相同語氣批判南方國家的中國大陸。此外,令斯里蘭卡人民尷尬的是,第一種觀點的流行根本是視該國的主權與自主性是廢物,該國的內部(從政府到社會)是真空。

判讀前述三種觀點,不妨回溯歷史脈絡觀察一些客觀現實。

在總體經濟層面上。首先,該國在獨立後以種植園經濟來支撐經濟發展,後來扶持的紡織業以及旅遊業主導的服務業多屬勞力密集型。低技術水平、低附加價值以及低學習曲線的產業結構難以推進斯里蘭卡經濟躍升,更易受全球景氣波動、氣候因素等制約。

其次,該國外匯收入主要是出口與旅遊業,但其支柱產業乃勞力密集,出口乃初級產品與初級製造品,市場競爭力薄弱,不難理解貿易條件惡化、貿易逆差擴大等現象。此等出口結構當然易受別國保護主義與同類產品的廝殺。

再者,該國實行廣泛的社會福利政策,巨大財政支出靠透支財政來緩解。長期內戰致使軍費開支龐大,也是2009年前該國鉅額預算赤字的主因。

在債務管理層面上。首先,該國超過8成外債都是償還期爲15年以上的長期債務,債務負擔從1977年外債不斷積累,1993年前後達到負債率、償債率的高檔。內戰結束後,爲求發展,該國外債繼續大幅增加。

其次,高額內債壓縮外債償還。2013至2018年該國內債負債率高於外債負債率,在總收入有限的情況下,影響外債償還能力,政府的支付能力削弱。如今匯率跌幅近50%的情況,該國外債規模已超出內債。

再者,外債管理不合理。該國在內戰後的發展,主要投資都流向基礎設施領域,基建投資回報週期長,短期內無法實現經濟回報,此等造成很大的還本息壓力。馬欣達‧拉賈派克薩的「馬欣達願景」以及邁特里帕拉‧席瑞塞納政府打造印度洋航運及物流中心的目標等,都着重該國建設基礎設施。

該國的外債來源反映該國貸款結構的不合理。該國高利率的商業貸款比重明顯高,優惠性貸款比重低。該國目前超過500億美元的外債構成上,國際資本市場借款佔47%,亞洲開發銀行13%,中國10%;日本10%,世界銀行9%,印度2%。單就中國的1成討論,優惠貸款佔6成以上,還款期15-20年。中國提供的其餘4成非優惠貸款在該國債務中僅佔2成。值得提起的是,盧比貶值以及美元的狂升,加劇債務成本,惡化原本就弱不禁風的償債能力。

經濟成長不振加上政府支出不變,必然財政收入減少、財政赤字攀升,還債速度自是變慢。財政赤字與經常帳戶赤字成雙高。高赤字催生高利率、私人投資受擠壓以及通貨膨脹等,國家競爭力向下沉淪。入不敷出,國內消費和投資仰賴外國資本。爲了促進經濟成長、提高福利與化消財政赤字,只能借新債還舊債,債務雪上加霜、惡性循環。

舉債發展早是各國經濟發展的趨勢。近兩年,全球債務規模不斷擴增,中國與先進經濟體佔了9成。不過,如何舉債發展以及控管風險,其實是各國的內部事務。斯里蘭卡破產的背後,反映出該國發展藍圖與能力的不對稱。該國曾是開發中國家的翹楚,1977年着手經濟改革,一度曾是新加坡學習與趕超的目標。(作者爲龍華科技大學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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