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侖：中年人必須油膩

封面圖 | 《不成問題的問題》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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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

馮叔，我是一名剛進入職場的00後。總能在網上看到一些說我們00後整頓職場的故事。什麼反向背調公司、拒絕領導畫大餅、不爲合羣而合羣，等等。您怎麼看這種現象？您覺得我們真的和90後、80後很不一樣嗎？

馮叔：

這的確是一個很有趣的話題。

首先，我覺得網上的一些說法，比如「00後整頓職場」「00後反向PUA」「00後不接受加班」等等，個案肯定是有的，可能還不少，但是不是一個特別普遍的狀態？我覺有一些說法是有誇大的。

其次，雖然聽起來像是個新問題，其實，這是一個老話題。從三十多年前開始創辦公司到現在，大概每過幾年，我都會被問一次這樣的問題。

當年大家發現80後很不一樣，有人覺得80後很叛逆，不好管理，也有很多企業家說要向80後靠齊。到90後進入職場時，大家也聊起了類似的話題。現在，話題的主角又成了00後。

我曾經開玩笑說，「當80後在大半夜抱着孩子去一趟兒童醫院後，他就和70後、60後差不多了。社會在不斷地重塑他，改造他。」

當大家不再把80後看做是與60後、70後完全不同的一個羣體時，90後來了，現在00後又來了。我相信，再過幾年，就該00後抱着孩子去兒童醫院了，這時候聊00後這一代人的聲音就少了，然後10後又來了……

這個問題的實質，其實是代際的文化衝突和代際的傳承。

所謂代際的文化衝突就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表達方式，思維習慣，以及在特定年齡的時候表達出來的反叛，也就是說每一代人都會有這樣的問題，但這個問題很短暫，大概兩三年就過去了。

所以今天00後的這個職場問題，我覺得不是什麼新問題，80後、90後提過，未來10後進入職場時仍然會有人提這個問題。

而所謂代際的傳承，往往表現爲人在社會化的過程中不斷學習成人規則。

人和其他哺乳類動物有一個很大的不同，就在於人有漫長的青春期，在由自然人向社會人過渡的過程中，要學習成人規則。

成人規則很複雜。剛正不阿、捨身取義，這是成人規則；阿諛奉承、巴結領導，同樣是成人規則。一個年輕人，二十出頭離開學校，步入職場，對很多成人規則可能還不熟悉。被蹂躪幾次之後，就會慢慢懂得自律與他律，領導與被領導。到了三十歲，見的人多了，經歷的事多了，自己也被蹂躪得多了，成人社會的規則規則也摸透了，也就變成了一個社會人。

這時候，你就會發現，三十歲到七十歲的成人世界，很多規則是一樣的。見了領導，都懂得怎麼去巴結。但是，十歲的孩子，多數是不知道巴結領導的，因爲他們沒進入成人社會。

所以，這個事，與你是80後、90後，還是00後無關，與你當下的年紀有關，與你所處的這個成人社會的環境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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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

您的這個說法，讓我感到了一絲絲「絕望」。我和好多小夥伴，都堅信自己絕不會變成自己討厭的的樣子。可是照您這個說法，未來我們大概都會變成油膩的中年人。怎麼樣能不變成油膩的中年人？

馮叔：

大概率，一定會變成那樣的。爲什麼？因爲中年人就必須油膩。

爲啥必須油膩呢？因爲你以後要適應的社會環境太複雜，你要面對的壓力太大，你要應對的事情太多，你就得世故。

很多時候，系統有效，人就簡單。系統無效時，個人就得有效。

比如說，我們的法治系統很完善時，哪怕是社會中的弱勢者，也不會被欺負，法律會保護他。

但是，有時候系統還沒那麼完善，不夠有效，就得自己有效，有時候甚至還得去搞定系統中的一些人。

你做一個事，按照系統有效時的邏輯，可以很順利。在系統不那麼有效時，你就得去求人、找領導。人是複雜的，領導和領導也不一樣。今天，你給這個領導提一點東西過去，有效。過幾天，你還得找另一個領導，也提東西過去，他把你罵出來，又無效了。

那麼，送還是不送東西呢？你說，「我就嚴格按照法律和規矩來，都不送。」你又會顯得很不成熟，你的事還是辦不成。

於是，每一個個體都會趨向於變複雜。

有一些朋友很耿直，堅持不油膩，堅決不妥協。結果呢，要麼在所處的環境中沒法適應，被淘汰了，要麼自己抑鬱了。

所以，我就覺得，中年油膩實際上是對這種系統無效的一種適應，是沒辦法的辦法。

主編｜王滔編審｜陳潤江顧問｜王淑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