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鑽石紅利縮水

來源：經濟日報

當地時間8月21日，來自加拿大的盧卡拉鑽石公司在博茨瓦納卡洛維礦區開採出一顆重達2492克拉的鑽石。次日，時任博茨瓦納總統馬西西在總統辦公室內親自向媒體展示了這顆史上第二大鑽石。

這是最近幾年博茨瓦納鑽石業難得的高光時刻。更多時候，人們關心的是，當鑽石紅利縮水，博茨瓦納的經濟該怎麼辦？

鑽石業是博茨瓦納經濟的支柱產業，產值長年佔其GDP的三分之一，並佔該國出口總額的一半以上。按價值計算，博茨瓦納是世界上最大的鑽石出口國；按數量計算，博茨瓦納出口排名僅次於俄羅斯，居世界第二位。

1966年，獨立之初的博茨瓦納還是當時全球最落後的國家之一，農業佔國民經濟的比重爲42.7%，工業、交通、教育和醫療基礎設施極度匱乏。不過，僅僅在1年之後，這個國家就迎來了轉機。當年，國際鑽石巨頭戴比爾斯集團在距離博茨瓦納首都哈博羅內約400公里的奧拉帕發現了豐富的鑽石資源。1971年，奧拉帕鑽石礦建成，此後其他幾個礦藏也相繼投產。

面對跨國公司的參與，博茨瓦納政府的決策頗具遠見。1969年，博茨瓦納政府與戴比爾斯集團合資成立了戴比斯瓦納公司，雙方各持50%的股份。該公司是博茨瓦納的主要鑽石開採企業，掌握着該國鑽石行業的話語權。根據雙方協議，戴比斯瓦納公司要將其在博茨瓦納境內鑽石原礦產量的75%出售給戴比爾斯集團，剩餘產量才能留給博茨瓦納國營企業奧卡萬戈鑽石公司。依靠鑽石，博茨瓦納收穫了滿滿的紅利，並於1974年成功摘掉了“最貧窮國家”的帽子。

多年來，雙方關於鑽石收益的談判一直在持續。最新消息是，2023年10月，博茨瓦納政府與戴比爾斯集團簽署新的合作協議，規定奧卡萬戈鑽石公司可獲取的毛鑽比例由此前的25%提高至30%，在未來10年內將逐步達到50%。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測算認爲，通過把控鑽石產業，博茨瓦納政府可以從鑽石業獲得近85%的利潤。

當然，手頭寬裕起來的博茨瓦納政府也沒有浪費這寶貴的鑽石紅利。他們把鑽石收入源源不斷地投入本國醫療、教育和基礎設施建設等關係國計民生的領域，顯著提升了當地人民的生活水平。

但是，博茨瓦納並非沒有隱憂。其過度依賴天然鑽石行業的單一化經濟發展策略，使其經濟缺乏韌性，受全球市場波動影響嚴重。尤其是最近幾年，全球宏觀經濟不確定性抑制了鑽石需求，導致全球原鑽價格走低。同時，人工合成鑽石技術持續進步，誕生於實驗室的合成鑽石在化學、光學、物理性質以及晶體結構上與天然鑽石基本相同，視覺效果已與天然鑽石無異。隨着人工鑽石產量加大，其零售價格也快速下跌，目前二者的價差已經達到10倍左右。在雙重壓力之下，博茨瓦納鑽石經濟已呈現出疲態。

其實，類似的一幕在最近半個世紀中已經重複發生過好幾次。1993年，俄羅斯、剛果（金）等國鑽石增產，博茨瓦納鑽石產量和出口收入隨即驟降；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期間，全球天然鑽石需求下跌，博茨瓦納鑽石產業發展也隨之降速。經濟學家警告，如果博茨瓦納無法培育新的支柱產業，相同的悲劇將再次重演。不久前，IMF也發佈預測稱，今年博茨瓦納的經濟增長率將從2022年的5.5%、2023年的2.7%，進一步下降至1%。

爲應對“鑽石衝擊”，目前，博茨瓦納已啓動經濟改革，推行多元化經濟政策，希望依託農牧業、採礦業和旅遊業等優勢產業，加快推動經濟轉型。

博茨瓦納擁有廣闊的草原，非常適合牧牛、養羊。早在殖民地時期，畜牧業就是博茨瓦納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近年來，博茨瓦納政府多管齊下，修建水井水庫，解決牲畜飲水問題；提供技術支持，培養優良品種；開闢商品化草場，鼓勵圍欄放牧，實現規模化生產；提高肉類加工能力以擴大出口等。種種舉措成效顯著，畜牧業規模持續擴大，相關產品不僅供應國內市場，還遠銷歐洲市場。

今年3月，當地著名的塞萊比—皮奎農場舉辦首次豐收慶典。該農場項目於2020年正式啓動，佔地1500公頃，主要種植柚子、檸檬、柑橘和橙子。項目首席執行官、南非企業家皮特·肖爾茨認爲，農場項目的成功具有標誌性意義，代表了博茨瓦納經濟轉型的又一種可能成功的路徑。另據當地媒體報道，該項目預計能夠創造1500個工作崗位。對一個僅有120萬名適齡勞動人口的國家來說，這一數字相當可觀。

在礦業方面，博茨瓦納不僅有鑽石，銅儲量也較爲豐富。近年來，受傳統制造業復甦和新興行業崛起影響，銅的現貨和期貨需求均處於歷史高位。尤其是今年以來，全球銅價大幅上漲，爲博茨瓦納帶來了可觀的外匯收入。經濟學家表示，該國今年的銅產量預計將增長50%以上，其中，非洲第十大銅礦科馬考銅礦將成爲該國銅礦生產的主要增量。

此外，作爲對博茨瓦納GDP貢獻第二大的行業，旅遊業也是該國重點支持的產業之一。博茨瓦納旅遊資源豐富，野生動物種類和數量較多，其中大象數量居非洲第一位，全國38%的國土爲野生動物保護區，還擁有3個國家公園、5個野生動物保護區。根據該國統計數據，今年一季度遊客人數同比增長18%，旅遊業佔GDP的比重接近10%，並創造了該國最多的就業增長。目前，博茨瓦納各界普遍對旅遊業有着極高的期待。因爲，在中非合作論壇框架下，中博兩國已經達成協議，中方將爲博茨瓦納旅遊資源集中的北部地區修建公路網，此舉將進一步促進博茨瓦納旅遊業發展。

不過，要推進經濟結構轉型，實現多元化發展，博茨瓦納還需要應對一些長期挑戰。根據統計，該國約有50%的電力需要從南非進口。基於此，世界銀行已將電力基礎設施短缺列爲限制博茨瓦納經濟多樣化的“關鍵障礙”。

另有專家建議該國加快發展可再生能源。專家給出的理由是，當地支柱產業之一的採礦業屬於能源密集型產業，亟需綠色、穩定的能源供應。爲此，博茨瓦納已於今年3月啓動該國最大的太陽能發電場建設項目。

從某種意義上說，縮水的鑽石紅利既是挑戰，也是契機。如果博茨瓦納能夠下定決心加快經濟結構多元化轉型，對於國家經濟的長久發展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本文來源：經濟日報 作者：林家全 宋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