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模型狂飆兩年後,“六小龍”開始做減法
文 | kiki
“至少可以說,現在是創辦科技公司的最理想時機,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樣顛覆性的變革了。”
在經歷了一系列的巨大動盪後,OpenAI創始人Altman,這位如今在硅谷最受矚目的AI新貴在近期接受採訪時絲毫沒有避諱 OpenAI 的爭議,比起外界的質疑,Altman看到的是是危機中的增長機會:“第一次感覺我們真的知道該做什麼,未來還有很多複合增長會發生。”
相比硅谷頻繁上演的“AI大戲”相比,國內的大模型明星公司們似乎務實很多,最近的一次熱議話題來自月之暗面的“仲裁風波”,但人們的關注很快又被其新模型的發佈所吸引。
與兩年前身處“百模大戰”的焦灼狀態不同,這羣AI新貴們顯然將目光放在了兩方面:一是成長的速度,包括在技術側持續追趕 OpenAI 和在產品側保持迭代更新;二是商業化的速度,加速探索應用落地的場景,靈活轉變自身的商業化策略。
不過,務實的水面下,暗流也在涌動,狂飆近兩年,以“大模型六小龍”(智譜、MiniMax、月之暗面、百川智能、零一萬物和階躍星辰)爲代表的AI明星公司們發展路徑已有了明顯的分野——誰在領先?誰在掉隊?在B/C端,誰儲備的彈藥更足?
“AI的發展就像盪鞦韆”。這是來自近期露面的月之暗面創始人楊植麟的一句感嘆。
理解他的這句比喻,需要回到國內大模型創企當下所面臨的競爭現狀——從做加法到做減法。
首先,在技術側,OpenAI o1的發佈提供了新技術範式。
不同於預訓練強調規模優先的Scaling Law,o1通過在推理階段注入強化學習和思維鏈,打開了大模型在推理端的“能力上限”,這意味着國內的大模型企業可以模仿OpenAI,找到繼續scale的路徑,投入更多的精力和資源在強化學習上,而非只在預訓練上盲目燒錢。
近期發佈新數學模型K0-math的月之暗面,其創始人楊植麟就判斷預訓練的空間大概在半代到一代的模型,接下來最重點的方向會在強化學習上。零一萬物創始人兼CEO李開復也表示,因爲開源模型的存在,過去說百模大戰,現在肯定沒有百模在做預訓練了。階躍星辰創始人、CEO 姜大昕也表示,目前已摸索出在萬億參數模型上進行強化學習訓練的方法論。
可以預測到的是,o1 送來的技術東風和中國企業的工程化能力下,至少具體到“大模型六小龍”的模型能力迭代上,接下來會有更多類o1模型能力的發佈。
其次,經歷了商業化上的“四處出擊”後,“大模型六小龍”回到了各自更擅長的領域,打法上也更聚焦了。
在C端,跑的更快的是月之暗面和MiniMax。今年9月,月之暗面決定停止兩款出海產品 Ohai 和 Noisee的嘗試,專注Kimi的開發,此後兩個月隨即發佈Kimi探索版和新模型。
MiniMax則長於出海。據此前36氪報道,MiniMax實際年營收的主要收入來源就是C端海外AI應用產品“Talkie”。
而在B端,智譜AI、百川智能、零一萬物和階躍星辰則各自有不同的特點。
百川智能深耕的領域在醫療、金融等,此前百川智能創始人兼CEO王小川曾表示則“AI醫療是全公司的全面投入”。
智譜AI在B端入局較早,同時也是大模型創企中唯一一個B、G端實現全面開花,且能與頭部大廠掰手腕的企業。
據行業媒體「智能超參數」的統計,今年前三季度,智譜AI中標項目達22個,分佈在通信、金融、能源、教科等行業,且以央國企客戶爲主,從拿單量來看,僅次於科大訊飛、百度。
區別於百川智能和智譜在B端的先發優勢,階躍星辰和零一萬物入局B端時間較晚,目前來看,其主要打法也是將模型能力打包成產品和行業解決方案,讓客戶看到大模型的實在價值。
具體來說,如零一萬物近期推出的面向零售、餐飲行業的數字人解決方案和麪向智算中心的 AI Infra 解決方案,而階躍星辰則主要在金融、出版等行業與頭部企業合作,姜大昕曾明確表示:“我們不做傳統To B,不做一單單接單的傳統定製化和私有化部署。”
在技術上緊跟頭部大廠風向、縮小差距,在商業化則更聚焦自身優勢,先佔領用戶心智,從做加法到做減法的過程,也是大模型洗牌期的體現。
不過,在更聚焦地追求大模型落地時,現階段頭部大模型的估值門檻已接近200億元上下,擺在“六小龍”高估值下的隱憂還有:下一筆融資在哪?
今年7月,月之暗面、百川智能和智譜AI官宣新一筆融資後,截至目前,尚未有公司傳出新融資信息。“這不只是一個能融多少錢的問題,怎麼樣去負責地花融到的錢,讓它能夠對未來的業務發展產生非常樂觀的指標?”李開復在近期接受採訪時這樣提到。
換言之,在考慮下一輪融資前,區別於頭部大廠,“六小龍”的新主線任務其實是如何更好地花錢,讓投資人和市場看見其業務的成長性,從商業角度回答“公司值不值它的估值”。
而這一問題上,既考驗企業和創始人的商業敏銳度,也考驗他們落地規劃的執行力。
在C端,目前依舊尚未出現“超級應用”,與同樣瞄準C端的大廠相比,月之暗面和MiniMax的優勢在於反應靈活與快速迭代,他們更敏銳地根據前沿市場變化,快速變化打法。
某種程度上,月之暗面Kimi“長文本”的爆火,MiniMax主打AI陪伴的出海產品Talkie均是在產品定位找到了獨特的先發優勢,並靠着持續打磨產品功能設計、優化體驗等苦活兒,才得以突圍。
但現階段,隨着大廠C端投流拉新力度加強,月之暗面和MiniMax註定了需要將錢一邊花在模型能力和產品功能的迭代上,一邊則需支付投流成本。
需要指出的是,與互聯網產品時代依靠網絡效應,在買量模式下實現成本打正不同,大模型時代的邊際成本依然很高,這也這決定了C端應用的擴張速度沒有那麼快。
基於成本考量,月之暗面和MiniMax也在向多模態發力。月之暗面在出海受阻後,迴歸主產品後Kimi,加速其功能迭代。「硅基研究室」瞭解到,除了發佈新模型外,Kimi目前也在內測最新功能“創作音樂視頻”,視頻、音頻等多模態交互已成爲撬動C端用戶增長和留存的關鍵,原因在於多模態兼具用戶吸引力(好玩特點)和能產生多次交互(留存)。
類似的思路也在MiniMax旗下定位生產力工具的海螺AI上有所顯現。據「AI產品榜」數據,今年9月海螺AI國內版登頂 AI產品榜·全球增速榜,10月在海外更是實現了高達 27 倍的增長,月訪問量達到了千萬級,其中,AI視頻功能的上線是關鍵因子。
而對月之暗面和MiniMax而言,下一步的關鍵是如何充分發揮自身產品優勢,結合多模態、慢思考等熱門技術方向,將技術封裝成產品功能,不斷迭代,爲用戶提供更優的體驗。
而對場景和商業化相對確定性的B端而言,“六小龍”的共識是儘量不陷入傳統to B的定製化“老大難”困境。
現階段,從智譜、零一萬物、百川智能等大模型企業的B端打法來看,也呈現出一些共性特點。
首先,生態合作形式更多元。 「硅基研究室」發現,包括智譜、階躍星辰等都和通過和戰略合作方成立合資公司的方式,如智譜和豆神教育,階躍星辰和界面財聯社的合作。
其次,建立專業的to B銷售團隊。 據「光錐智能」報道,智譜AI就針對銷售團隊做了類似雲廠商的劃分,還挖來了前字節跳動飛書的首席商業官吳瑋傑。另一邊的零一萬物則表示也不走傳統to B公司的招標競標,而是依靠靠高管團隊積累多年的工作經驗和人脈資源,採取“Boss直銷”。
李開復就這樣形容:“我們有兩個很牛的人,一個是在to B方面的技術人,一個是在to B方面的銷售。”
但to B 是累活兒,對上述大模型廠商提出的挑戰在於,一方面和頭部有算力、有錢的大廠相比,他們需要花費更多的精力在銷售團隊上;另一方面,不走定製化老路則意味着要藉助更多的外部力量,大模型廠商需建立自身的交付服務生態,擴充各個行業的朋友圈。
無論是to B,還是to C,從曾經大卷模型參數到如今趕考商業化,祛魅明星光環後,在錢景面前,“大模型六小龍”更激烈的競爭也開始了。
“大模型六小龍”如今在經歷的轉型和調整,更深刻的變動還在人本身。
據「晚點LatePost」報道,從今年下半年開始,六小龍中就不斷有人員離開。月之暗面兩位出海產品負責人離職創業,原零一萬物核心成員李先剛離職重返貝殼,另一位核心成員黃文灝也被確認已加入字節跳動;MiniMax“星野”相關產品負責人張前川也在9月離職......
類似的人才流動在科技圈並不鮮見,大洋彼岸外也早已上演。時間撥回今年8月,當谷歌打包收購Character.AI時,其創始人Noam Shazeer 或許還會想起自己離開谷歌時的初心:“當時從谷歌離職是因爲大型公司把控風險太嚴格,以至於永遠無法推出任何有趣的東西。”
當他終於做出了AI陪伴賽道最有趣的產品時,他和他的公司卻面臨“無錢可燒”的困境,賣身給谷歌已是最好的結局。
而對中國大模型六小龍而言,至少眼下來看,人事動盪和業務聚焦的B面,他們也正在做一道新的選擇題:是繼續變大、擴充生態,成爲一家類OpenAI的平臺化企業,還是專注自身,保持創業公司小而美的狀態,繼續在優勢領域沉澱?
事實上,在“六小龍”裡,分野已經出現。智譜AI是典型的繼續變大,一邊“模型和應用”兩條腿走路,一邊則對外投資,扶持產業鏈生態。
而月之暗面則是“小而美”的代表,創始人楊植麟在近期明確表示,在幾個大模型創業公司裡,月之暗面始終保持人數最少,始終保持卡和人的比例最高。“我們不希望把團隊擴那麼大,對創新的影響是有致命性的傷害的。三個業務一起做,我就活生生把自己變成大廠,我就沒有任何優勢。”
百度創始人李彥宏曾預測,在未來AI浪潮裡,市場中99%的僞創新都將被淘汰,只有1%的企業能夠脫穎而出。在過去的百模大戰裡,六小龍將自己捲成了那個1%,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在以應用和商業化爲主線的新敘事結構裡,它們又改如何書寫自己的故事?
分化之中,一場新的競爭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