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農村走出來的文藝青年,如今在哪裡?

(圖/《愛情萬歲》)

“城市是很多年輕人選擇去打工、打拼的地方,農村、縣城相對穩定,機會沒那麼多,但壓力沒那麼大。如果從這個角度去看,合川也屬於農村,它應該不屬於第三個地方。但可能本來就沒有第三個地方。人生就是一個不斷掙扎的過程,沒有一個解法,沒有一個標準答案,不斷解決小的問題,又會有新的問題出來。但我們的教育,讓我們好像有點不太能接受沒有答案這件事情。”

✎作者| 夏阿怪✎編輯| 譚山山

有不少讀者是通過《寫作十四年,我賺了十萬塊》這篇文章知道作家遠子這個人的。

遠子是湖北紅安人,2010年從蘇州大學哲學系畢業後,他去了北京。《寫作十四年,我賺了十萬塊》講述的就是他這些年來的工作及寫作情況。

被演員任泉轉發過的那篇講述他在書店工作經歷的《商場的地下王國》,間接推動他出版了第一本書《十七個遠方》。“當時有不少媒體和記者找我採訪,但他們大多隻是想要聽聽一個‘蝸居’‘蟻族’——當年的流行詞——的奮鬥史,我卻總是跟他們談論魯迅、卡夫卡和陀思妥耶夫斯基。”

《十七個遠方》 遠子著 九州出版社,2013-12

“兩年後,我再也受不了這種在工作與寫作之間反覆撕扯的生活,我對同代人的中庸與怯弱也越來越不滿,便決定像波拉尼奧所說的那樣,‘離開這幫人,去做一個真正的作家’。2018年年底,我和妻子一起,帶着幾十箱書,逃回了我的湖北老家……不過,我的選擇正好切合了當時‘逃離北上廣’的熱門話題,所以前後有三家雜誌跑去我的老家採訪我。”

我就是被“逃離北上廣”敘事吸引的人之一。2019年12月,我在紅安第一次見到遠子和他的家人。那時候,他和妻子、剛出生的孩子住在距離紅安縣城中心5公里的一個小區,房子是廉租房,年租金1800元。在這裡,他翻譯、寫作,一家三口經歷了疫情初期。

再後來,在朋友圈裡,看到遠子去了重慶。他在合川一所民辦高校教創意寫作,有了第二個孩子。今年年初,他出版了新書《光從哪裡來》,所收錄的四篇短篇小說,創作於他在紅安的日子。

正如遠子把小說集《白日漫遊》視爲“北漂生涯的總結與告別之作”,《光從哪裡來》是他對紅安生活的一場告別。幾篇小說以“黃安”(即紅安的原名)爲牽引,一個個從小鎮走出去的文學青年,在城市裡遊走一圈後回到老家,重新思考教育、愛情、婚姻、文學和階級。在送給我的這本書的扉頁上,遠子寫了這樣一句話——“警惕所有勸我們留在原地的人”。

《光從哪裡來》 遠子著 重光relire/藝文志eons∣上海文藝出版社,2024-2

01“你去過江邊嗎?”

遠子沒有留在原地——雖然他筆下的人物設定和獨白讓人總以爲那就是他。從蝸居北上廣到逃離北上廣,他恰恰好地,又被捲入新的敘事熱潮。他在新書裡寫道:“可問題是河又沒有第三條岸,在城市和鄉村都待不下去的我,到底還能去哪。”

這幾年,有人去鶴崗買房,有人去大理做數字遊民,有人去景德鎮學手藝,有人乾脆宣佈退休了。自媒體在尋找“宜居城市”,小鎮青年要的不過是一個落腳點。

遠子來到了合川,他用了“定居”這個詞。我帶着一肚子的疑問來見他:爲什麼是合川?未來,還會離開這裡嗎?

我在他任教的學校門口和他碰面。他穿着黑色外套,揹着黑色的雙肩包,和三年前一樣瘦。

在合川家裡的遠子。(圖/夏阿怪 攝)

上午10點的創意寫作課,講文學中的“合理”。遠子從書包裡掏出了一個馬歇爾音箱,上課前,他給學生們放B站上“重塑雕像的權利”樂隊的演出視頻,但好像沒有什麼學生被吸引。遠子讓學生根據馬克·夏加爾的《小鎮之上》這幅畫創作一個合理的故事,大多數學生的故事範本被“英雄救美”的敘事框住了。但能感受到,在課堂上想象力偶爾起舞,那是普通卻依然充滿魅力的時刻。

這所學校很大,學生也多。那個週五的下午6點,學校門口交叉的兩條路直直地往外長,上面長滿了餐廳和小攤,學生們同時出現,密密麻麻佔領了這個片區。每次看到這種場景,遠子都會想到一個詞——“人力資源”。“我發現,其實很多人並不活在我們在網上看到的那個世界裡,比如這裡的10萬個學生,對於互聯網來說,他們就不存在。但是這個地方,就是有這麼多人這樣活着。”

遠子也會接觸到更爲具體的學生。一名學生曠課兩次被遠子提醒,來上課後生氣地跑來跟遠子說:“老師你怎麼不懂得換位思考呢?你讀大學時就沒有翹過課嗎?睡覺、打遊戲這些是我的剛需,你的文學根本不是我的剛需。”

也有學生積極地和遠子討論文學,看完他寫的《有福之人》後發來長長的筆記:“這種自我妥協真的算是一種有福嗎?如果所有人都變成這樣,那簡直是太諷刺。不過遠子老師我希望你可以永遠保持自己內心的想法。我從沒覺得遠子老師只是教人寫作的老師,我更希望的是你是一個作家。”

遠子的創意寫作課課件。(圖/夏阿怪 攝)

在合川,我還見到了遠子的同事。遠子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讓人有一種奇妙的遊離感。他完美地嵌進了這個系統中,在散發着濃烈麻辣火鍋味的包間裡,讓人嗅不到“作家遠子”的味道。那天吃完火鍋,我們又去旁邊的酒吧裡喝酒。酒吧裡有點吵鬧,一位老師從包裡掏出了她的擴音話筒,大家笑着衝話筒講話。後來實在太吵了,遠子提議,不如去他家喝酒聊天。

遠子的家在涪江邊上,離學校不過幾百米。“你去過江邊嗎?”遠子問一位老師。“附近有江嗎?”那位老師反問。

遠子跟我說,很多學生在這裡4年,都不知道有條涪江,有的人還將“涪(fu)”唸作“陪”。他順帶說起餘秀華那首《我愛你》,裡面有一句“告訴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膽的/春天”,他說:“學生都不知道稗子是什麼,該如何理解這首詩?”

“你知道稗子是什麼嗎?”

“……我也不知道。”

“那咱們不是一個階級的。”

流過合川城區的涪江。(圖/遠子 攝)

02無法成爲中產的小鎮青年

遠子的妻子瓶子對他說過:“我希望你這輩子不要在我面前再聊‘階級’這兩個字。”

這次沒有見到瓶子。寒假過後,她決定帶着兩個孩子在紅安再住一陣子。但家裡處處能看到女主人的痕跡。這套100多平方米的住宅,所有的裝修都是瓶子操持的。

除了客廳一整面牆的書架,遠子的書房裡還有兩面牆的書。他白色的書桌靠着窗,可以看到外面的綠樹。書房裡擺着一把吉他、畫冊和畫,書桌底下有一尊小小的魯迅塑像。“放在臺面上,魯迅會讓我感覺有點壓力,所以放到了角落裡。”

這些書大部分是從紅安寄過來的。遠子笑稱,它們跟着他一路遷徙的運費,早就超過書本身的價值了。同合川的這套電梯房相比,紅安的那間小房子顯得擁擠而逼仄。那間房子裡也有高高的書牆,但不知爲何,它們和我記憶中的遠子一樣,是緊張的、嚴肅的、沒有笑容的,像他小說裡那些困惑、痛苦的年輕人一樣。但這一次,我看見遠子總是輕鬆地笑,淡定自若地從校園走到江邊,從廚房走到客廳。

書桌下的魯迅塑像。(圖/夏阿怪 攝)

大學老師,作家,一套房子,一家四口,日常上課,偶爾去其他城市參加活動、接受採訪——如果用這種方式去形容遠子當下的生活,他就是一個成功的作家,過上了中產般的生活。有時候他和瓶子都會產生某種自我懷疑——“我真的配過這樣的生活嗎?”

相比於北京,合川足夠穩定;相比於紅安,合川又沒那麼封閉——這一切,像是某種理想的小城生活樣本。

“但我不會買車的。”遠子試圖以此反抗標準的中產生活結構。這種穩定生活所帶來的安全感,在遠子這裡顯得輕飄飄的。“我可能一直活得比較抽象,好像不會把這種安全感當一回事。我總覺得外部環境有一種巨大的不安全感,它橫亙在我們所有人頭上。雖然我的生活境況是變好了一點,但這種好是不堪一擊的,外面如果再風吹草動一下,生活隨時會一地雞毛。”

“最近有一本書叫《我們從未中產過》,書裡說,中產是一種意識形態,沒有人能真正達到標準。因爲中產作爲一個階層,應該有能力去保衛自己的財產和社會地位,但在真實社會中,他們很難保衛自己。”

《我們從未中產過》 [以色列]豪道斯·魏斯著,蔡一能譯 藝文志eons∣上海文藝出版社,2024-1

就像遠子在書裡探討的愛情那樣,無論是在北京、在紅安還是在合川,他始終保持對於外部和自己身上所揹負的那種“城鄉經驗”的敏感。

“我們之間的矛盾歸根結底來自城鄉之間,這是許多和我們情形類似的戀人所不願意承認的。我和所有進城的農村人一樣,每天穿着乾淨的衣服,去星巴克談文學和電影,在回憶中一點點漂白自己的出身。時間一長,就真的以爲自己已經脫胎換骨。卻沒想到,我們的祖先早就把我們的一切烙上了農民印。

“農民的繁衍更像是細胞分裂,除非基因突變,否則是沒有傳承和進化可言的。雅玲從前總是抱怨我不夠愛她,我一直找不到問題的癥結所在,回村後我終於明白,我只是不能像一個城裡人那樣愛她。我現在甚至認爲愛情本身就是城裡人的消遣,農村的夫妻根本就消受不了愛情的刺激,他們必須用情感的淡漠維持家庭的穩定。對農村人而言,婚姻只是一種最小單位的衆籌方式。”在《光從哪裡來》中,遠子寫道。

遠子的書桌。(圖/夏阿怪 攝)

事實上,來到合川像是沒有選擇的選擇。2020年,遠子翻譯的兩本書因爲某些原因沒能出版,沒有收入,在老家又要裝修房子,存款快花完了,又到了一個不得不找工作的狀態。這時候,有朋友告訴他,合川有所民辦學校招創意寫作的老師,問他要不要試試。遠子沒有多想,就跑來合川面試。

遠子的試講,講了“文學對我的影響”。當時,他以爲自己過不了面試——“我是一個比較自卑的人”,但後來還是過了,“可能當時坐在下面的老師中是有文學理想的,所以被我打動了。”他這樣解釋。

在合川,談論文學是一件困難的事。在北京,各種各樣的活動和分享會上,聚滿了文藝青年;但在合川,人際關係的建立,除了職場就是育兒話題。起初,遠子感受到失落和不適應,“過去十幾年習慣用非常書面的語言去交流,現在可能要用更多口語的方式去交流”。

那些宏大的、抽象的詞語飄在合川的上空,最終消失在霧裡。“但這種改變,是有利於自己去認識這個社會的,也可以打開我寫作的思路。我的很多小說都在寫自己或者和自己相似的人,一直沒怎麼寫他者。但更多時候,還是經由他者才能成爲自己、認識自己。如果只通過自己去認識自己,自己可能是非常膨脹或者狹隘的。”

遠子不是沒有努力過。他做過合川讀書會,組織了三次線下讀書活動,來了一些學生、網友和朋友。但讀書會最終沒做下去,“讓大家去讀某本書,可是很多人也沒讀完,見面的時候甚至有人在聊考公務員的事”。

在遠子任教的高校裡,有一家陀思妥耶夫斯基書店。(圖/夏阿怪 攝)

03“人是適合生活在一個小地方的”

關於“回到老家的小鎮青年”的敘事,無論是對於遠子還是他書裡的作家,好像都已經“完成”。合川的生活,不同於北京、紅安,甚至不同於年輕時候遠子所想象的那種蓋茨比的生活,它微小、平靜、看似穩定,被具體的學校工作和家庭生活包裹。

“我後來發現,人是適合生活在一個小地方的。人的大腦和心靈結構並不適合去認識很多人、去很多地方。幾千年來,人類就是在一個很小的範圍內生活。在一個相對安全、封閉和確定的環境中,沒有那麼多心理問題。而我們今天這種非常不確定的環境,只會讓我們越來越痛苦。”

“《迴歸故里》這本書,主人公講述自己爲什麼要逃離故鄉,有一句話特別觸動我。他說,後來才發現,其實逃離是一種暴力,不僅是對自己家人的一種暴力,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暴力。也就是說,當你逃離的時候,你已經把這種與家人的關係、與自己的關係撕裂了,你就會一直處在這種痛苦之中。”

“所以,我現在真的很少會想過一種特別理想的生活,而是更多思考怎麼解決眼前的問題,避免更壞的未來,一步一步讓家人和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好。”

《迴歸故里》 [法]迪迪埃·埃裡蓬著,王獻譯 後浪∣上海文化出版社,2020-7

在合川的生活,給了遠子新的刺激和思考。這所學校的老師和學生,或許是他下一部小說創作的方向;他成爲兩個孩子的父親,看到妻子成爲母親後的勞動,遛娃時接觸到其他寶媽,他會重新思考女權主義,思考男性和女性。

“在分擔一些家務之後,我覺得做家務真的很累——換尿不溼、洗澡、遛娃,這些都要付出極大的耐心,而很多男性是缺乏耐心的。我發現,很多革命家都期待在一代人的時間裡重塑這個世界、立馬走到一個烏托邦裡去,但這就是一種缺乏耐心的表現。人類一次次的嘗試表明,這種不耐心的舉動帶來的就是巨大的災難。但女性不會從這個角度去想,很多女性可能也看到社會問題,但她們不會想立刻改變,而是更有耐心。”

“小說也是這樣。爲什麼很多男人會寫自殺、暴力,寫和死亡相關的東西?其實就是因爲他們不做家務,也不帶孩子。和男性相比,女性思考問題,會更多考慮生育、生長、發展這樣的角度,她們的邏輯起點是出生。很多女性就是被家務毀了。她們年輕的時候也有天賦、抱負,但一旦有了孩子,帶孩子這麼幾年下來,真是身心俱疲。”

遠子的書架下,是孩子的小牀。(圖/夏阿怪 攝)

曾經也被“27歲俱樂部”概念影響的遠子,似乎也在慢慢習得他所說的用“生長的、發展的”眼光去看個體、去看世界。雖然現實的教育體驗讓他喪氣,但他還是帶着某種英雄主義般的心態對待學生,“我一直覺得未來是屬於年輕人的,如果我們可以讓年輕人變得更好,就意味着我們會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

他也試圖通過階層去分析一個人的心理和行爲模式,以此理解人。 他並不完全贊同“不婚不育是一種抵抗”——“很多人覺得這個觀念很好,彰顯了個體的高度自由。但我有時候會想,這似乎更像是一種消極的退讓。婚育是一種珍貴的生命體驗,一種藉由他者來打破自我執念的積極途徑,也許不該那麼輕易地選擇放棄。”

04第三個地方真的存在嗎?

曾經一個憤怒的、痛苦的、充滿懷疑和革命精神的文學青年,在三十來歲時來到合川,過上這樣平靜的生活。遠子感慨“文藝青年”這個羣體的消失,以及“文藝青年”屬性在自己身上的消失——在紅安的時候,他買了一個望遠鏡,看鳥。來到合川后,卻發現舉起望遠鏡再看時,竟然有點暈。“我也看不了婁燁了,晃得太厲害。上了年紀之後,連文藝青年都做不了。”

讓文藝青年改變的,可能更多的是時間本身。來合川這幾年,他沒有寫新的小說,上課和孩子分散了他幾乎所有的精力,但新的身份——無論是作爲老師還是父親,抑或是身份證上印着的屬地合川——都帶給他嶄新的感受。從2020年的那場面試,他講述文學對自己的影響,再到最近那篇被熱議的公衆號文章,以及他給《光從哪裡來》所寫的《但我相信文學》,沒有變的,是他對文學本身的信念感。

遠子家一角。(圖/夏阿怪 攝)

在我們試圖討論“北上廣”和老家之外是否存在第三個城市、尋找河的第三條岸時,從紅安出發,東南西北遷徙了1000公里並定居的遠子覺得,無論走到哪裡,他都能隨時隨地從生活中抽離,以一種觀察、審視的第三者視角去看待周邊的一切。“好處就是,你今天的那種煩惱和痛苦,可能就有了一層審美或者思考的維度。你會重新去衡量它,不用每天完全沉浸在和它肉搏的廝殺中。壞處就是,很多時候,你對這個地方沒有很強的進入感。”

遠子熟悉涪江邊隱秘的小路,喜歡釣魚城——本地最有名的景點——的風景,他看起來比很多普通人都要更瞭解合川及其歷史。可是,來到這裡的第四年,他真正進入這裡了嗎?本地方言時刻提醒他,他是一個外來者;對食物並不感興趣的他也不理解火鍋爲何會受歡迎;和其他本地家庭接觸時,他會感受到那種微妙的疏離;路過桌球店,他心裡癢癢的,想玩一把卻找不到一個能一起打桌球的朋友。

遠子穿着黑色外套在廚房裡燒水時,他的同事評價道:“遠子好像不是這個漂亮房子的主人,而像是一個來住民宿的旅客。”

河流的第三條岸,或者說小鎮青年的第三個地方,真的存在嗎?

正在打桌球的遠子。(圖/夏阿怪 攝)·END· 作者丨夏阿怪 編輯丨譚山山 校對丨遇見

“城市是很多年輕人選擇去打工、打拼的地方,農村、縣城相對穩定,機會沒那麼多,但壓力沒那麼大。如果從這個角度去看,合川也屬於農村,它應該不屬於第三個地方。但可能本來就沒有第三個地方,人生就是一個不斷掙扎的過程,沒有一個解法,沒有一個標準答案,不斷解決小的問題,又會有新的問題出來。但我們的教育,讓我們好像有點不太能接受沒有答案這件事情。”遠子說。

如果真的抱着“尋找河流的第三條岸”的念頭去生活,恐怕我們又要被新的枷鎖所束縛。合川從來不是遠子的答案,鶴崗、大理、景德鎮、安吉……也從來不是他們的答案。小鎮青年只是揹負着自身的烙印,在自由而又危險的曠野上,尋找一個落腳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