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騰思潮》美中關係要避免落入「新冷戰」陷阱(周永秦)
拜習會雙方仍在各說各話,本就難結構性改變,倒是在結構可能導致的衝突外增設防撞護欄,避免誤判與擦槍走火。(圖/路透社)
拜習會11月15日在舊金山落幕,如同多數觀察者所評,雙方仍在各說各話,本就難結構性改變,倒是在結構可能導致的衝突外增設防撞護欄,避免誤判與擦槍走火。包括習否認2027或2035攻臺、恢復軍方接觸等。而全球氣候問題更像是雙方尋求共識的唯一浮木,緊緊抓着而避免外界評斷美中關係真的失控。
僅僅兩週後,美國前國務卿季辛吉去世,震驚世界。標誌着美中關係黃金時代,他的辭世讓許多人對當前美中關係由盛轉衰而感慨,甚或對美中關係的未來感到悲觀;而作爲現實主義的最虔誠信徒,大國政治下要向小國說再見,臺灣人對他的評價,大概還是五味雜陳。
美中關係在21世紀第一個十年後成爲了顯學,在這之前大部分的人把精力放在中東應對恐怖主義,或是在歐洲思考區域整合,中國大陸則悄無聲息在這段時間數次彎道超車,晃眼到了美國「望其項背」的地步。毋庸置疑,當前研究國際關係的其一重要課題是,美中關係將會走向何種結局?
百家爭鳴中大概可以分爲以下三種情境:兩強權終須一戰的冷戰情境;現任強權妥協的英美模式;以及新興強權挑戰失敗的日本沒落。第一種情境離我們不遠,也無須掉歷史書袋講解;第二種情境發生在一次大戰前的英國與美國,大西洋外的美國準備彎道超車,前者陷於與德國的競爭而無暇顧及美國,雖然雙方免於一戰但倫敦也必須妥協讓位;第三種情境發生在冷戰末期的日本,廣場協議後終於翻車,美國仍然掌握經濟秩序。
但無可否認,這任一種情境中的行爲者,都無法簡單與當前的中國大陸比擬。也因此出現了一種新的論述:「新冷戰」,理由是美國再次遇到具有挑戰自己實力的崛起大國,而雙方正從軍事、經濟、科技、意識形態,乃至於世界秩序,各種意義上展開抗衡。新冷戰既有過去美蘇劍拔弩張的「既視感」,又有過去歷史經驗無法比擬的「新型態」,錯綜複雜更讓人玩味。
儘管這個詞相當誘人,但當今的國際環境絕非冷戰足以比擬。事實上,如果真要以冷戰看待之,恐怕是低估了美中競爭的維度、高估了衝突的強力度。
就低估維度而言,當年的美蘇冷戰還可簡單區分經濟、軍事、理念的對峙,鐵幕很明顯將世界劃分;然而今天的美中競爭,沒有明顯鐵幕分界,雙方經貿往來高度融合,理念衝突也非在同一頻率上:美國重視非物質基礎的民主自由價值同盟,中國大陸強調物質基礎的發展中國家。多層次與多維度的衝突是當今美中關係一大特色,冷戰一詞難以化約。如果單以冷戰角度視之,而妄想用「歷史的終結」,終結掉今天的中國特色,難避免錯誤局勢。
高估衝突強度在於,雙方都有核武威脅,但當今中國的核武數,遠遠不及當年的蘇聯。即使美國智庫做兵推,也多以範圍有限的區域衝突爲前提,還少有美中全面戰爭的操作。冷戰時空的國際建制與組織仍未成熟,「實力纔是一切」的現實主義道理大行其道;而當今各國已經有豐富(儘管未必有用)的互動網路,大國要直接在不明白對方意圖下,積攢恐懼、達到總和、爆發戰爭,可能沒有那麼容易。相應的,各種灰色地帶的對峙也大舉上升,它還是從反面提升誤判及擦槍走火的機率。也因此,美中急於建立護欄、防範翻車,是拜習會達成的主要目標。
儘管「新冷戰」這個詞相當誘人,但我們應避免過度使用過去歷史名詞來應用當前國際環境,這恐使我們錯估實際狀況所在。以古鑑今當然是好事,可以參考過去人類集體行動的邏輯,避免再度落入全球新情勢的陷阱。但如果過於簡化時空環境之不同,而莽然戴上過去觀念的濾鏡,來分析、評論當今的全新局勢,恐怕只是自亂陣腳、佈置陷阱給自己跳。
(作者爲國立清華大學䇹政學者、北京大學䇹政基金訪問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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