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幼兒園“去小學化”之困關鍵在於依法治教

本報記者 李媛 北京報道

今年全國兩會期間，基礎教育相關問題成爲焦點之一。其中，漢語拼音的學習引起了全國政協委員、華中師範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教授徐旭東的關注。對此，業內專家表示，這背後實際反映了我國關於幼兒園“去小學化”“零起點”教學之困還有待破解。

徐旭東向《中國經營報》記者表示：“許多家長反映，公立幼兒園不教漢語拼音，而小學一年級漢語拼音只教一個月到一個半月，孩子難以跟上。這一問題普遍存在，但公立幼兒園和小學分別依據《幼兒園教育指導綱要（試行）》《3-6歲兒童學習發展與指南》以及《教師教學用書》的要求開展教學活動，難以找到有效措施去解決。”

針對上述問題，他建議，首先要放慢一年級拼音教學節奏，給兒童充足的學習消化時間。拼音教學可以分攤到一個學期甚至更長時間完成，與課文教學交叉進行、相互匹配。其次要適應公立幼兒園與私立幼兒園在教學上顯著差異的現實，研究制定加強公立幼兒園大班“幼小銜接”教學指南。

“零起點”入學需要高質量準備

“今年孩子剛上一年級，語文書一學期共有八個單元，有兩個單元是學習漢語拼音的，漢語拼音占課時比例很少，孩子從幼兒園出來後，忘得也快。另外，數學書裡的題沒有拼音，這對於很多一年級孩子的數學學習造成了很大障礙，全指望老師讀題確實不現實。”北京市東城區的家長王女士告訴記者。

記者發現，北京一年級學生上冊的語文書，第一單元是識字單元。“從識字（比如‘金木水火土’）來降低拼音的難度，學完這個課程就開始一個月的拼音教學。”北京市東城區一重點小學的語文老師告訴記者，開始學習拼音後，基本就不穿插單獨的識字單元或課文單元了，學的音節多了也會有音節組成的詞。

徐旭東表示，多年前，我國小學一年級學習漢語拼音的時間長達一年，許多人反映，這樣慢工細活的學習，基礎紮實。畢竟，拼音對於我國兒童而言，是與漢字完全不同的符號系統，給予充足的學習記憶、運用掌握的時間符合兒童能力發展的特點。

記者也注意到，在國家實施“雙減”政策之前，大部分準備進入一年級的學生都會進入“學前班”重點學習拼音，所以，學校的拼音教學在實踐中就容易“一帶而過”。但在“雙減”政策實施之後，“零起點”入學的孩子開始增多，這就對小學拼音的教學質量以及教學時間提出了新的要求，“一帶而過”會造成“零起點”入學孩子的不適應。

對此，徐旭東在提案中提出，“一方面，幼兒園教育要防止‘小學化’，另一方面，也要強化公立幼兒園大班對小學一年級學習的學前準備，引入一些過渡性學習內容”。

“目前，公立幼兒園的孩子一般在入學前會去私立幼兒園上‘幼小銜接班’，或者由家長提前教漢語拼音，再加上一年級期間投入大量課後時間學習，才能跟上一年級教學進度。這一問題反映出現行教學規劃在某些方面與現實脫節的情況。”徐旭東告訴記者。

徐旭東認爲，快速完成拼音教學沒有必要。首先，對於一年級學生來說，無論是語言能力發展，還是漢字認寫，都不需要在一個半月內儘快學完漢語拼音。拼音教得慢一些，絲毫不妨礙孩子們認漢字、學表達的進度。拼音作爲一套注音符號系統，主要功能是在孩子們後續的查字和自學過程中發揮作用。其次，“一帶而過”式教學導致拼音基礎不牢。拼音教學這種終生受用的知識技能，最應該放慢節奏，讓孩子們學得紮實一些。

依法治教

此次兩會上，徐旭東提出，以拼音教學爲代表的小學教育問題加重了年輕家長的養育負擔。現行教學內容進度安排，導致許多家長必須自行投入大量時間完成教學任務。這種情況在其他科目和一年級後的學習中普遍存在，使得養娃負擔不僅僅是經濟上的負擔，還有時間精力上的負擔。

“家長的糾結和困惑是很突出的。”王女士告訴記者，不提前學怕孩子跟不上進度，自信心遭遇打擊，提前學又不好找合法的學前教育機構。

事實上，2021年3月，教育部印發的《關於大力推進幼兒園與小學科學銜接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指導意見》”）提出，“校外培訓機構不得對學前兒童違規進行培訓”“幼兒園不得提前教授小學課程內容”“小學嚴格執行免試就近入學”“堅持按課程標準零起點教學”。但在實踐中，一些教師和家長仍面臨轉型期的困惑。

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熊丙奇指出，幼兒園“去小學化”、小學“零起點”教學似乎存在難以擺脫的困局。雖然教育部門已要求義務教育階段的學校實行“公（辦）民（辦）同招”、電腦搖號入學，但有的地方並沒有嚴格執行，還有學校進行幼升小密考，地下招生；教育部門要求小學堅持“零起點”教學，一二年級教學要“低幼化”，但也有不少小學老師告訴準小學生家長，跟上小學教學進度需要識多少字。也就是說，從幼兒園、小學到家長，都有對孩子進行提前教育的“現實理由”，每個環節都存在小學化的傾向。

“進一步分析會發現，存在上述問題的根源在於沒有做到依法治教。”熊丙奇進一步分析說，我國早就明確禁止幼兒園小學化，如果幼兒園對孩子進行小學化知識教學屬於違規辦學；從2020年起，各地義務教育學校實行招生新政，進行“幼升小”地下考試、招生也屬於違規招生；從2021年起，我國實施“雙減”政策，明確要求不得開展面向學齡前兒童的線上培訓，嚴禁以學前班、幼小銜接班、思維訓練班等名義面向學齡前兒童開展線下學科類（含外語）培訓；而小學教育方面，2019年中共中央、國務院發佈的《關於深化教育教學改革全面提高義務教育質量的意見》明確，嚴格按課程標準“零起點”教學，小學一年級設置過渡性活動課程，注重做好幼小銜接，小學不堅持“零起點”教學屬於違規辦學。

“根本還是幼兒園‘去小學化’、小學‘零起點’的教學問題，如果在小學階段，能夠讓孩子循序漸進地掌握拼音，就不需要孩子在幼兒園階段學拼音，家長也不需要焦慮地送孩子去校外培訓機構學習。”熊丙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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