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高考疫情防控提醒:高考生考前發熱要立即報告

王恆向記者展示自己考研期間做的筆記。 澎湃新聞記者 程婷

今年4月17日,中國藝術研究院2021年碩士研究生招生考試一志願擬錄取名單公佈,其中美術領域擬錄取名單裡有一個名字叫“王恆”。鮮有人知道,這位“王恆”今年已經38歲了,並且還是一名雙手手肘以下截肢的殘疾人

不過,王恆從沒拿自己當殘疾人看待。他以斷臂爲手,遇到熱愛的事物,會努力克服一切困難去追求。今年38歲的王恆涉獵很廣,且已在多個領域做出不俗成績。可能有人已經猜到,他和那個2008年被選爲北京奧運會火炬手、獲得過北京五四青年獎章、曾入選“中國大學生年度百強人物”,愛踢足球、愛跆拳道、愛畫畫的設計師王恆是同一人。

1983年,王恆出生於安徽省池州市東至縣的一個普通農村家庭。4歲時,他因觸電受傷,失去雙手。父親王於洲沒有放棄,而是教他要獨立自強,要有“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自信,要有志向

王恆也沒有辜負父親的期望。初中時練田徑的他,在安徽省第二屆殘疾人運動會拿了一銀一銅兩塊獎牌。高中時期,王恆沉醉在練習書法繪畫之中,憑着優秀的文化課成績考上中國傳媒大學廣告系藝術設計專業

大學時,他開始學習踢足球並且技術越來越好。2013年,已大學畢業成爲設計師的王恆在北京體育大學踢足球的一組圖片無意間走紅,被網友稱爲“斷臂卡卡”。當年遠在西班牙的世界足球先生卡卡看到王恆踢球的照片後很受觸動,託人給他送了一件簽名球衣。

步入社會這些年,王恆做設計、踢足球、打跆拳道,還先後拜書法家楊再春畫家阿里雷公等爲師學習書法、國畫。他也創業辦過自己的書畫學堂,並遇到了心儀的姑娘,娶妻生子。

已經取得諸多正常人所不能及的成就,王恆爲何要在年將不惑之時選擇考研?他的人生之路經歷了什麼?

近日,澎湃新聞就考研、理想、成長等相關話題對王恆進行了一次專訪。

“這是爲了完成我多年前未能完成的一個願望。”王恆告訴澎湃新聞,更深層次的原因是,有一種“爲中國畫戰鬥”信念支持着他去接受更加專業的國畫藝術教育,以便未來能更好地爲中國畫傳承發展做出貢獻。

王恆向記者講述自己的考研歷程,身後是他的畫作。 澎湃新聞記者 程婷 圖

爲彌補十多年前的遺憾,36歲決定考研

澎湃新聞:是什麼讓你決定在“奔四”的年齡選擇考研?

王恆:其實大學時我就有考研的想法,想當最牛的廣告人。但因爲我家是農村的,家裡條件比較差,那時我弟弟也馬上要上大學了,最終我決定先出來工作給自己掙生活費、給弟弟掙學費

當時計劃畢業後一邊工作一邊考廣告學的研究生,連考研複習用的書都買好了。可一上班後就很忙,沒時間複習,後來放棄了,卻在心裡留下了遺憾。

澎湃新聞:這次爲何決心考研?爲何選擇了考國畫方向

王恆:一方面是因爲想彌補心中的遺憾,另一方面是受到了身邊的人鼓勵和支持。

小時候,我在河灘放牛撿到了一塊上面寫着“藝無止境”的石頭,我爸覺得這或許是我未來的出路。初中時,我就對民間繪畫產生了興趣,我爸特地去找到民間藝人教我學了一段時間的民間繪畫。到高中時,學校教書法的黃仲基老師和教美術的王建中老師見我用筆、用色彩都很流暢,就很認真地教了我書法、繪畫,讓我接受了很正統的書畫啓蒙教育。

我大學雖然是讀的藝術設計,但工作後卻因機緣巧合,有幸拜書法家楊再春、畫家阿里雷公等爲師進一步學習書法、國畫。在這個過程中,我越來越熱愛國畫藝術,特別是其中的花鳥畫。2013年一次錄製電視節目的機會,我又有幸參加了張立辰中國畫寫意高研班,那一次學習使我對國畫的精神內涵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之後,2018年的一次聊天中,我偶然得知中國藝術研究院的陰澍雨先生在招研究生。我本人很喜歡陰澍雨先生的畫作風格、很崇敬他,當時身邊的師友鼓勵我去考陰澍雨先生的研究生。

我開始有點猶豫,我都大學畢業十幾年了,跨專業去跟剛大學畢業的孩子一起考研,競爭壓力得多大?但是我後來跟愛人以及家人商量時,我愛人說,你想考就一定要去考,孩子她來帶。家裡其他人也都很支持我。

所以2019年,36歲的我才真正下定決心備考。

澎湃新聞:你爲何會選擇備考難度比較大的全日制研究生?

王恆:近些年陰澍雨先生每年只招一名全日制研究生。雖然競爭慘烈,但我還是報考了,想試一試。

另外,中國藝術研究院非全日制的國畫花鳥方向的研究生是四年制的,四年的費用大約要22萬元。同方向的全日制研究生是三年制的,三年的學費加住宿費大約是3.6萬元,而且能申請獎學金。這就相當於讀全日制研究生至少能省十幾萬元。

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一戰”過了國家線卻無緣理想專業

澎湃新聞:備考中遇到的困難多嗎?

王恆:壓力比較大。

大約是在2019年7月末我才停掉所有工作,開始備考。當時看備考書目時覺得太難了,特別是政治、英語十幾年沒接觸了。英語單詞都不認識了,感覺自己真的考不了。當時很焦躁、很痛苦,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個錯誤決定。

備考的第一個月一直沒進入複習狀態。但我愛人一直鼓勵我,我岳母當時也爲此專門來幫我們帶孩子了。我平靜下來時想,開始了就要全力以赴。後來我報了考研英語班,平靜下來學習。到3個月左右時,有點漸入佳境的感覺了,但那時離考試只有一個多月了。

澎湃新聞:也就是說,你用於備考的時間只有4個月?

王恆:對,4個月。但其實第一年沒考上,是第二年才考上的。

開始備考後,我推掉了所有的飯局、酒局、邀約,每天早上8點左右起牀學習,一直持續到第二天凌晨3、4點甚至5點,一天只睡三四個小時。考前一個月才調整了作息時間,改爲晚上12點或1點睡,早上5點左右起來學習。

備考期間,王恆的妻子拍下的王恆半夜在電腦上做學習筆記的照片。 受訪者 供圖

那時,我每天就坐在窗臺邊的電腦桌前看書、做筆記。爲了少受干擾,我買了能隔音的耳機,學習時就戴上。吃飯、喝水都是我愛人給我端到桌前,只有上廁所時我纔會離開桌子。藉助艾賓浩斯記憶法學習,英語大作文、小作文的範文我各背了20篇,單詞、語法也一點點撿起來。

鍛鍊身體也很重要,基本每個週二、週五下午我都會去踢一場足球。

2019年考研初試考了347分,國家線出來後我才知是剛踩線。當年中國藝術研究院劃的分數線是350分,所以我要麼調劑去其他院校,要麼得“二戰”。

澎湃新聞:當時爲何選擇了“二戰”?

王恆:當時的考試結果讓我挺痛苦的。選擇調劑的話,就沒辦法跟着陰澍雨先生讀研了;“二戰”則壓力更大,那時我岳母已回老家,我愛人帶孩子會很辛苦,且我要承擔第二年考不上的風險。

但我愛人鼓勵我再考,說她能帶好孩子。她還勸我說,考上後能省十幾萬元費用,且畢業時間和早一年去讀非全日制研究生是一樣的。

加上我自己也覺得還有提升成績空間,就決定再考一次。

“二戰”遇疫情考試科目生變,憑紮實充分的準備“上岸”

澎湃新聞:第二次備考跟第一次備考有什麼不一樣?

王恆:第一年多科考試題沒來得及做完是因爲寫字慢,以及不瞭解題型。

學生時代我用嘴咬住筆寫字也是很快的。但近十多年,我做設計用電腦,書畫創作主要用手臂,用嘴寫字的速度變慢了。

第二次備考我先精心選了筆,還從網上找了模擬試卷打印出來,練習時會計算一分鐘要寫多少個字,研究不同的題列答題提綱與答題分別要花多少分鐘、答滿需要多少字。

所以第二次考時,好幾門我都提前半小時就做完了,而且答題時思路清晰,感覺很輕鬆。

備考期間,王恆咬着筆做練習。 受訪者 供圖

澎湃新聞:也就是說第二次考得很順利?

王恆:第二年其實遭遇了一個意料外的“打擊”。

往年專業課都是考藝術概論和創作。創作是現場作畫,我覺得自己有基礎,就計劃多把時間放到政治和藝術概論上。

結果,2020年10月突然得知,由於疫情影響取消了創作,改爲專業筆試,即考美術史論。當時我都懵了,不知道會考什麼題、怎麼準備。

平靜下來我想,既然是考美術史,那就把中外美術史、中國古代畫論、西方畫論全都看了,一點點整理做筆記。同時還從網上下載了不下100篇論文,邊看邊剖析別人論文的結構、邏輯,邊做筆記邊想如果是考試,怎麼答題。

但這樣我之前的學習計劃就全被打亂了,複習時間也感覺不夠,整個人一度又陷入到了第一年剛開始複習時焦灼的狀態。感覺特別崩潰時,就去看勵志電影、聽音樂,給自己增加鬥志。

幸好第二年總分考了367分,複試時也比較順利。

得知考研結果,父親高興得像小孩,岳母激動得哭了

澎湃新聞:看到自己進入研招擬錄取名單時,是什麼狀態?

王恆:從特別緊張的狀態中突然放鬆了下來,感覺太舒服了。

但如果再讓我堅持一年那種狀態,我懷疑可能堅持不下來了。

當時家人也都替我感到很高興。我給家裡打電話時,我爸正在地裡幹活,他高興得像小孩一樣,他在電話裡說,我兒子有出息!家裡還有三隻鴨,我讓你媽殺了給你寄過去補補身體。

我丈母孃知道的時候也很高興,激動得哭了。她說,我就知道我的恆一定能考上。後來,她還把我今年考上研的消息發到了家族羣裡。

澎湃新聞:考研這兩年,你的經濟來源主要靠什麼?

王恆:那段時間,經濟上主要靠賣一些我之前的畫作。有位大哥很關心、支持我,我備考期間,他陸續在我這裡訂了一些畫。

我考研期間很多次在想,我爲了自己的小夢想不管不顧,是不是很自私?很感激我的家人、師友包括這位好大哥。沒有他們的支持幫助,我可能考不上研。

入學時想帶着兩個兒子一起去,希望孩子以後有志向

澎湃新聞:開始讀研後會如何平衡學業、家庭、事業,包括贍養父母、教育孩子?

王恆:我有一個美好的想法,等我入學報到時,帶我的兩個兒子一起去,甚至讓他們去蹭蹭課。

今年我們全家都有學習計劃。我要去讀研,我愛人要上遠程的專升本課程,我大兒子今年夏天要從安徽老家來北京上小學了,小兒子要上幼兒園。

至於平衡這些關係,我覺得確實很難,但是應該不會比考研這兩年更難。當然,帶孩子、教育孩子方面,我愛人可能會更辛苦點。

我自己需要一邊學習一邊掙錢。據說研一課程很多,時間緊,但我想,考研那麼艱苦我都熬過來了,研究生期間總能擠出時間多畫一些畫來支持家庭基本開銷。

澎湃新聞:作爲兩個孩子的父親,你對孩子的成長、教育有什麼要求?

王恆:學習成績不是最重要的,我希望他們能像我爸當初教育我的那樣,能有做人的志向和抱負,有健全的人格,能做自己喜歡的事。雖然志向很遠大、縹緲,但當你在成長的路上遇到困難時,它會成爲你前進的動力源泉。

澎湃新聞:現在很多家長對孩子的教育問題感到焦慮,你對此怎麼看?

王恆:我覺得還是要找到自己追求的方向,包括怎麼樣去實現理想。

像我們出生在農村的孩子,很多都要靠教育改變命運。所以,雖然學習壓力大,但該學習的時候還是要竭盡全力去學習。如果有遠大的夢想,可以隨着成長,一步步慢慢去實現。

未來計劃主攻國畫,爲中國畫而戰鬥

澎湃新聞:你對未來有什麼打算?

王恆:以後中國花鳥畫應該是我的主攻方向,設計不一定再作爲謀生手段了。

在學繪畫的過程中,特別是備考期間讀美術史的時候,我看到了很多藝術大咖的勵志故事,也從中找到了力量。比如明代的著名書畫家徐渭,他的人生很坎坷、很悲慘,境遇比我難太多了,詩書畫詞卻能夠達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地步,我覺得自己太渺小了。又如近代的潘天壽先生,爲了中國傳統藝術能夠繼續發揚傳承頂住了巨大的壓力,爲此奉獻了畢生精力。

我深受這些前輩精神的感染和激勵,越發覺得,中國畫不僅只是畫,它還承載着民族的精神和責任。我在考研過程中生產生了使命感,要爲了藝術、爲了中國畫的傳承發展而奮鬥,當時還在我的筆記本第一頁寫下了“爲中國畫而戰鬥”。

儘管這不太容易實現,但這是我今後想要去奮鬥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