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時代，出海“扛把子”還是字節？

在前些日子出爐的 a16z Top100 AI 榜單中，公司層面，字節可謂是最大贏家，在 Top 50 Web 和 App 兩大榜單中，來自字節的 AI 產品一共佔了 6 席，5 款產品上榜，是佔有席次和上榜產品數量最多的公司。

24 年 8 月 Web 和 App 端新上榜產品｜圖片來源：a16z

具體來看，醒圖海外版 Hypic 上一期就已經進入了 App 榜中，排名第 23 位，本期前進了 4 位，排在第 19 位。其他四款產品分別是 Cici、Doubao、Coze 和 Gauth，都是本期首次進入榜單，AI Chatbot Doubao 更是同時進入了 App、Web 兩個榜單。

字節 AI 團隊架構｜圖片來源：即刻

2023 年 11 月左右，字節內部成立了一個新部門 Flow，由字節技術副總裁洪定坤和大模型團隊負責人朱文佳領頭，發力 AI 應用層，本次上榜的 Doubao、Cici、Coze 都來自於這個團隊，而包括剪映、今日頭條及其他團隊也在同一時期開始發力 AI 應用領域。大半年的時間，字節能把 5 款產品都做到全球 AI 產品訪問量/MAU Top 50 級別，確實算得上是成績斐然了。

但具體看這幾款產品的具體表現和在賽道中的位置，卻發現現實情況可能不那麼樂觀。

“砸”出來的榮耀

先看上榜的五款產品，Doubao、Cici 是類似於 ChatGPT 的 ChatBot 產品，Coze 是一個 AI Agent 平臺，Hypic 是醒圖的海外版，Gauth 是一款以搜題爲核心的教育類產品。

注 1:所有數據均爲 9 月的數據，注 2：a16z 榜單中使用的是 Sensor Tower 的數據，沒有統計到國內安卓，所以 Doubao 的真實排名在 Top5 左右，注 3：Hypic 不含國內醒圖的數據。

首先說 Gauth 和 Hypic，這兩款產品其實並不是 AI 這一波纔出來的新產品，而是老產品融入 AI 後，才被收錄進榜單的。Gauth 於 2020 年推出，我們在《字節 Gauth，海外碾壓作業幫？》選題中觀察到，從上線到 2023 年下半年起量之間的這段時間，Gauth 基本都處在被“散養”的狀態，基本沒有投廣，掀起的的聲量也不大，而大力投放，則是近一年左右的事情。在產品端，Gauth 最初針對數學場景，主打真人答疑，後面又轉爲 AI 解題，同時擴展到“全科答疑”，它能夠獲得用戶，進入榜單，是技術發展、產品定位&設計、增長策略，甚至是賽道一同開始進行用戶教育等多方力量綜合作用的結果。

而 Hypic 則是醒圖的海外版，總體設計與功能與醒圖差別不大，雖然 Hypic 的上線時間是 2022 年底，也融入了 AI 寫真、老照片修復等 AI 玩法，但是和同樣登上 a16z 榜單的美圖秀秀海外版一樣，這些產品是修圖起家，因爲後面加入 AI 功能，被列入榜單。

全球圖像與設計App MAU Top13｜圖片來源：非凡產研

雖然不是“AI 原生”，但這兩款產品通過 AI 技術的加持，已經躋身賽道比較前列的位置。Gauth 目前主打全科作業輔導，與 Question.AI、Answer.AI、Brainly、QANDA 等產品比較類似，不管是 MAU 還是收入，Gauth 都在這幾款產品中排在中游。而根據非凡產研的數據，如果按 MAU 排列，Hypic 可以進入全球圖像與設計 App 的前十名，但從收入來看，Hypic 近半年單月收入只有 1 萬美元左右，排名就非常靠後了。但不排除 Hypic 與 Capcut 一樣，採用先免費獲客後變現的節奏，Hypic 國內版醒圖的流水已經非常高了。

剩下三款“AI 味”更濃的產品中，豆包和 Cici 是同一款產品的國內與海外版本，這裡放在一起說。而 Coze 則是一個 AI Agent 的平臺，類似於 GPTs 或者 Quora 旗下的 Poe。

豆包在國內佔據了 App 端頭部的位置，網站端也排名 Top3，海外版的 Cici 也在部分新興市場獲得了不少的用戶，但在新興市場也不是絕對的 no.1，且尚未開始商業化。而 Coze 則在宣佈收費之後，網站訪問量出現了明顯的下滑。

國內版“豆包”的App端近30天DAU | 圖片來源：點點數據

豆包以及其他幾款競品的9月國內網站訪問量 |圖片來源：Similarweb

豆包近 30 天的平均 DAU（iOS+國內安卓）達到 696 萬，App 端的用戶量是國內同類產品中的第一名。但在網站端，豆包的網站訪問量只有 1350 萬，排在第 3，相比百度的文心一言和月之暗面的 Kimi 也有一定的差距，得出的一個不嚴謹結論是，豆包在更專業一些的辦公等場景的滲透率不及其他 2 款。

國內 AI 產品投放金額統計

2024 年 1 月至今安卓端 Cici 投放渠道 |圖片來源：廣大大

而在商業化方面，豆包目前是仍免費應用，且之前砸錢非常誇張，我們本以爲 Kimi 很能砸，但根據 App Growing 和廣發證券的數據，在豆包面前不值一提。在今年的 5、6 月份，豆包開始集中買量，投放額度達到單月 1.2-1.4 億人民幣，遠高於所有競品。而從投放渠道來看，自家的穿山甲、抖音以及騰訊的優量廣告是投放比例最高的三個渠道，字節自家的平臺佔比很高。

Cici 在海外市場的廣告投放情況｜圖片來源：廣大大

雖然豆包在國內做到了 Top 級別，但比它發力更早的海外版 Cici，卻仍沒有跳出新興市場，也沒有商業化，而且目前投放力度也不如去年年底的巔峰時期了，用戶數量趨於平穩。Cici 於 2023 年 8 月初上線，集中增長則在 2023 年 11 月-2024 年 1 月這個時期，目前佔比最大的市場是菲律賓、印尼和拉美幾個新興市場。（Cici 的初期增長策略和產品測評，請讀者參考《裁撤朝夕光年，成立 Flow，字節的海外首個AI產品 Cici 多國爬榜中》選題）

Cici 與土耳其開發者的兩款產品（Chat & Ask AI byCodeway & Nova）MAU 的對比圖｜圖片來源：點點數據

從 MAU 上看，Cici 不僅和 ChatGPT 有着數量級的差距，與來自土耳其廠商的兩款套殼產品 Chat & Ask AI by Codeway 和 Nova 也不相上下。我們在《土耳其怎麼就在 AI 應用賽道“遙遙領先“了？》中觀察到，土耳其開發者產品的優勢就在於商業化做得比較好，這兩款產品 9 月流水分別是 129 萬美金和 112 萬美金，ARP MAU 分別達到 0.39 和 0.19 美金。Cici 作爲一款免費且有自研模型的產品，只在 MAU 上與土耳其開發者的兩款 GPT 套殼產品不相上下，也沒有獲得收入或進入更容易變現的美國等市場。

在 Cici MAU Top3 市場中，ChatGPT 與Cici 的 MAU 數據對比｜圖片來源：點點數據

而如果是想憑藉着免費成爲“新興市場的 ChatGPT”，機會也不大。目前在 Cici 的最大市場菲律賓，ChatGPT 的 MAU 大約是 Cici 的 75%，而在印尼，Cici 卻只有 ChatGPT 的 60%。雖然在菲律賓這樣的單一市場，Cici 的 MAU 高於 ChatGPT，但總體看東南亞、南亞、拉美等新興市場集中的地區，ChatGPT 仍具有碾壓性的優勢，同樣在用基礎功能免費的策略吃下大部分市場的情況下，用戶選擇 Cici 的動力不大。而在 Web 端，Cici 9 月的訪問量爲 399W，在 AI Chatbot 賽道也排不進前 10。綜合來看，這樣的成績，其實難言優秀。

最後一款產品 Coze 於 2023 年 11 月上線，是一款 AI Agent 產品，用戶可以用自然語言，基於各種大模型自建 Agent，或者使用社區中的其他 Agent，去解決特定問題，主要在 Web 端使用。

數據來源：AI 產品榜（aicpb.com），注：國內版coze.cn 於 2 月 1 日上線，所以 1 月與 2 月無訪問量數據

從數據來看，Coze 海外版巔峰期的訪問量達到了 688 萬，但今年在 7 月 3 日，Coze 宣佈開始收費，其訪問量也出現了連續兩個月超 50% 的環比降幅。而在國內，雖然上線初期有着不錯的討論度，但國內版的訪問量巔峰也就在 250 萬左右，近期的流量也有所下滑。

X 上的用戶對 Coze 漲價的分析

綜合網絡上的用戶評論，Coze 被用戶迅速拋棄的原因有兩個，一是價格相比競品沒有優勢，二是剛需用戶並沒有那麼多。價格問題如上圖，無論是免費計劃，還是付費訂閱，Coze 的使用成本都高於同類競品 Poe，調用同等模型的情況下，用戶沒有理由爲 Coze 付出額外成本。

即刻用戶對 AI Agent 模式的評論｜圖片來源：即刻，侵刪

而 AI Agent 的作用其實就是幫助擁有特定需求的用戶解決問題，但根據即刻用戶的評論，這些 Agent 的定位有點尷尬，對於專業人士來說 Agent 的能力仍然較弱，而對於一般用戶來說又很難將工作流抽象出來，製作自己的 Agent。

而另一方面隨着 AI 產品的繼續發展，ChatGPT 等通用產品的能力越來越強，加之市面上越來越多的將大模型與實際場景相結合的 AI 產品涌現，普通用戶的日常場景基本都已被覆蓋了，即便 Coze 針對普遍用戶做了不少優化，但剛需用戶仍不太多。Coze 之前的繁榮，與免費不無關聯。

雖然字節有 5 款產品登上榜單，但是詳細分析下來，情況並不像榜單展現出來的那麼樂觀。Gauth 和 Hypic 取得的成績算是可圈可點，在各自的賽道上佔有了一席之地，但更偏向於無心插柳柳成蔭。豆包、Cici 與 Coze 雖然在用戶增長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績，進入了 Top50 榜單，但從相對較大的投放力度、難以商業化的現狀、以及收費政策變化後的流量回落，這 3 款產品也難稱得上成功。

踏遍了所有火過的AI賽道，“攤大餅“式發展 AI 到底行不行？

海外產品爲全球雙端數據，國內產品用戶數據含國內安卓，AnyDoor 原名 Bagelbell，豆包愛學原名河馬愛學

從整體上來說，除了那五款上榜產品外，字節也針對 AI 角色聊天、AI 寫真/生圖、視頻生成、生產力工具、教育、電商等多個熱門領域推出了多款 AI 產品，不同領域的產品也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團隊開發，字節依然延續了之前的風格，在各個賽道試水，以期大力出奇跡。但這些未上榜的產品無一例外都沒有做到賽道頭部，而且多數也還沒有獲得收入。

AI 社交：海外處於中腰部，國內第二梯隊

貓箱與 AnyDoor（原名 BagelBel）都是 AI 互動劇情平臺，產品模式上與 Talkie 和 C.ai 比較類似，在與 AI 角色對話時場景的轉換、自建角色等方面進行了一些優化，但總體差異不大。從成績來看，國內外兩款產品都能保持不錯的用戶增長趨勢，但是相比其他競品，成績還有一定距離。

AnyDoor 全球雙端 MAU 數據（上），貓箱國內 MAU 數據（下，含國內安卓）

海外版的 AnyDoor 在 2023 年 12 月左右上線，目前已經擁有了 10 萬左右的 DAU，100 萬 MAU，主要用戶分佈於印尼、巴西和菲律賓市場。而在海外上線幾個月後，2024 年 3 月，國內版產品貓箱（最初名爲話爐）上線，目前有 113 萬 MAU，22 萬 DAU。與自身相比，這兩款產品能夠實現持續的用戶增長，說明市場對它們還是認可的。

注：Talkie的數據中包含了國內星野的iOS端數據，但佔比只在5%左右，不影響結論

筆者選擇能夠登上 SensorTower 1-8 月陪伴式 AI 下載榜和收入榜的 AI 角色對話產品與 AnyDoor 來進行對比，AnyDoor 差不多算是腰部的產品。首先，character.ai 的 DAU 達到 411 萬，斷崖式領先其他產品。而在剩下的幾款產品中，AnyDoor 能排在第三，只高於 Crushon，但是，Crushon 的主要用戶羣體都集中在 Web 端，9 月網站訪問量有 1346W。

星野、貓箱、築夢島 9 月國內 DAU 數據，含國內安卓｜圖片來源：點點數據

而在國內，貓箱的 DAU 大概是星野的 50% 左右，但高於閱文和商湯科技共同推出的築夢島等產品，算是第二梯隊。

在商業化方面，貓箱和 AnyDoor 都沒有應用內購，而且筆者試用了一下貓箱，也沒有發現任何展示廣告。就我們之前的觀察來看，AI 陪伴產品的推理成本還是相當高的，但用戶的付費意願卻沒有那麼強，就拿最頭部的 C.ai 來說，有媒體測算該網站一年的推理成本達到 4000 萬美元，但收入只有 1500 萬美元左右，如此巨量的燒錢可能也是 C.ai 最終接受 Google 收購的重要原因。

AI 陪伴或者叫做角色聊天的產品，現在大概就是 2 條路，一條是保持正軌、探索用戶偏好，但很難直接收錢，最近消息是 Minimax 年收入 7000 萬美元，主要來自旗下的 Talkie，但不是 IAP 而是 IAA。另一條路就是不論其他，悶頭髮財。

數據來源：點點數據

對於字節，肯定只能選擇第一條，IAA 變現也自然不在話下，但目前產品的用戶規模、更重要的是 DAU/MAU 所代表的用戶粘性，都表明字節還沒有找到自己的用戶羣體。

AI 視覺：在卷得飛起的圖片與視頻賽道，字節落後了

星繪（上），PicPic（下）應用截圖

而在 AI 的另一大熱門落地場景——圖像賽道中，除了上面說過的醒圖和 Hypic 外，字節專門針對 C 端用戶推出了 AI 原生產品 PicPic 和星繪，這兩款產品的核心功能是類似於妙鴨相機的 AI 寫真，而圍繞着核心功能，星繪和 PicPic 還加入了文生圖、AI 修圖等更豐富的功能。而在視頻賽道，字節推出的主要產品是即夢（即夢中也有文生圖功能）。

PicPic 的 MAU 數據（上）和廣告展示次數數據（下）｜圖片來源：點點數據、廣大大

從用戶數據上看，海外的 PicPic 成績平平，自 2 月份上線開始，總下載量只有 19.2 萬，而且在 5 月底到 7 月底這個時間段內，PicPic 並沒有進行投放。由於總下載量本身就不高，產品的差異化也一般，雖然 PicPic 在上線初期 DAU 曾達到 1.3 萬左右，但是現在 DAU 只有幾千，並不算是一款成功的產品。（9 月，PicPic 在日本有一波增長，衝入了 iOS 下載榜的 Top50，我們將在近期推出相關選題。

即刻上的網友對星繪幾乎是一致好評，筆者摘取了其中一位用戶的回答｜圖片來源：即刻，侵刪

而國內的星繪，成績就好了很多，目前的 DAU 在 20-24 萬這個區間。已經超過了妙鴨相機和美圖的同類產品美圖證件照，算是小賽道的頭部了。

妙鴨相機、美圖證件照、星繪三款產品的近一年雙端DAU數據｜圖片來源：點點數據

但是與妙鴨相機遭遇的問題相同，AI 生圖和 AI 寫真對於大多數普通用戶來說，並不是像修圖一樣那麼高頻的需求，大家抱着嚐鮮或娛樂的心態使用一下，但後續的留存與付費就很一般了，就算做出了爆款，也很難留住用戶。而優秀者如 Remini，可以靠多次跟隨潮流、甚至引領潮流做出爆款功能，並同時輔以更加豐富的修圖功能，把用戶真正留住，並獲得更好的付費轉化，讓收入上一個臺階，但是從星繪的功能來看，顯然無法和 Remini 相比。

數據來源：Similarweb

而在 Web 端，字節分別也在海內外推出了即夢和 Dreamina 中提供了文生圖功能，但今年 3 月，這兩款產品又轉向了視頻生成。在《這一次，“大力出奇跡”的是快手》我們觀察到，國產視頻生成大模型在 7 月初開始集中上線，並在國內和海外引起了廣泛關注。但反觀字節，無論海內外即夢（Dreamina）的流量都不怎麼高，截止 9 月網站流量並沒有進入視頻生成賽道 Top10。

但在 9 月 24 日火山引擎 AI 創新巡展上，字節發佈了兩款新的視頻生成模型 PixelDance、Seaweed，而且不論是官方的 Demo 還是坊間的測試都表明，這兩款產品的綜合能力都相當不錯，甚至有競爭第一梯隊的潛質。雖然新模型已經在 Dreamina 中上線體驗版，但是從 Google Trends給出的搜索熱度來看，Dreamina 和可靈還是無法相比的，後續字節能否憑藉技術能力拉高 Dreamina 的流量，還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Kling 和 Dreamina 近 90 天 Google搜索熱度｜圖片來源：Google Trends

而在其他幾款產品中，“AI 工具箱”小悟空網站訪問量和 App MAU 都比較低，而與之定位相同的海外版產品 Chitchop 更是在 6 月份就宣佈關停。而在教育領域的豆包愛學和針對電商直播場景的即創，雖然也有一定用戶積累，但也均沒做到賽道頭部。

寫在最後

盤點完字節上榜和沒上榜的這些產品，筆者一個最大的感覺就是，這些產品的質量都還不錯，至少能達到市場的平均水平，而且在推廣方面字節也肯“燒錢”，也能在用戶增長層面獲得一定的成績。但是這些產品貌似都還沒有找到自己的定位、更別說商業化了。雖然，在 C 端變現應該並不是字節的高優先性目標，但即便想走先免費做 C 端大流量、後續 C 端 B 端同時變現的老路子，這些產品也根本不夠打。尤其是 AI 原生產品，其實並不如 a16z 榜單呈現的那樣“一片繁榮”。

想要像移動互聯網時代一樣，掏出一個抖音，字節可能還需要繼續摸索不短的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