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普羅旺斯,我提名這裡
五一假期,縣域旅遊火了。據攜程的報告顯示,雲南省裡的景洪和彌勒,都衝進了全國熱門縣域旅遊目的地Top 10。唯獨夾在中間的蒙自,偏偏沒趕上這波“冷門”小城的富貴。
蒙自位於雲南東南部,地處珠江與紅河分水嶺兩側。它與省會昆明之間有3個多小時的車程,但從這裡開車去中越邊境,卻只要1個多小時。
△雲南蒙自南湖公園。(圖/視覺中國)
論美食,蒙自是過橋米線的故鄉;論建築,這裡聚集了多座過百年曆史的法式建築;論歷史,它更是中國近現代史幾乎繞不開的地方。
這裡先後誕生了雲南第一條民營鐵路、第一個海關、第一個電報局、第一個郵政局、第一個洋行、第一個外資企業、第一個駐滇領事館等諸多“第一”。
這座“第一名”拿到手軟的小城,如今咋就擠不進縣域旅遊目的地的前十?
小城裡的法國風情
身爲雲南省紅河州府,蒙自的中心路段有着不一般的洋氣,處處透着法國南部的慵懶風情。
沿着蒙自海關舊址的紅牆漫步,轉角遇到奶黃外牆的法國領事府舊址。不遠處還有原哥臚士洋行,20世紀雲南規模最大的洋行之一。
同樣的法式建築,放在沿海城市恐怕就喧囂不斷。上海的“鉅富長”,日與夜都有打卡的遊人;廣州的沙面,假日裡總有拍婚紗照的人們。但在蒙自南湖畔,你完全可以按自己的節奏來遊走,不用擔心闖入誰的鏡頭。
奶黃外牆和紅色百葉窗,幾乎是當地法式建築的標配。附近老街裡還鋪有石板路,散發着濃厚的歐洲古城風情。若穿一身淺色棉麻襯衣和短褲走在街頭,便能假裝在法國南部小鎮度假。
△全蒙自人都知道的建築——法國領事府舊址。(圖/@社長的旅行日記)
在蒙自,法國生活方式以一種微妙而神秘的姿態融入當地文化之中。街頭的歐式建築在充沛陽光下閃耀着獨特的光芒,彷彿在述說着曾經的往事。
清末民初,蒙自是雲南對外貿易的最大口岸。據清光緒年間的縣誌記載,全雲南80%以上的進出口物資都由此進出。
這般風光的背後,卻是一段沉重的歷史。19世紀末的中法戰爭裡,清政府雖然在越南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卻依舊被迫和法國簽訂了不平等條約,將蒙自開放爲商埠,縣城東門外闢爲租界。當時人稱“法國不勝而勝,中國不敗而敗”。
△蒙自法國海關舊址。(圖/視覺中國)
遠在滇南叢山裡的蒙自,就這樣被歷史選中。蒙自海關、法國領事署隨即建立,英、意、日、德、美、希臘等在此設立領事館。外國的銀行、洋行、商行、教堂和監獄等機構也相繼建起來。
縣城裡,外貿商號林立,客棧馬店鱗次櫛比。歐洲最新款的洋布、電話機和打字機,往往先在蒙自集中,再轉至昆明,乃至全國。
南湖邊上還有一座優雅靜美的兩層小樓。一個多世紀前這裡曾經夜夜歌舞昇平,如今繁茂的花草將樓梯連同過去的故事一起掩映,當地人稱其爲“法國花園”。其實,這地方準確的稱呼,應是“滇越鐵路總局”,與穿越崇山峻嶺的鐵路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蒙自“法國花園”,從二樓的窗前可眺望南湖。(圖/圖蟲創意)
碧色寨的“小巴黎”
1910年,滇越鐵路全線通車。從中國蒙自到越南海防,馬幫要走一兩個月的路,火車開通後直接縮減至兩三天。
到1921年,連接箇舊和碧色寨的個碧石鐵路通車。大量錫礦原料通過這條鐵路從當時世界錫礦頂流個舊,運往碧色寨,再銷往東南亞。
△經碧色寨,火車北上可抵中國昆明,南下可至與越南交界的防城港。(圖/圖蟲創意)
雲南十八怪裡的“火車沒有汽車快”,其出處就是在這裡。當時滇越鐵路速度不如汽車,個碧石鐵路甚至比不上人們走路的速度。當地老一輩還記得,下火車撒泡尿,回頭還能趕來爬上行進中的火車。
看着怪怪的這兩條鐵路,卻轟然拉開了蒙自近代化的序幕。
碧色寨位於蒙自市草壩鎮。自滇越鐵路開通後的30多年裡,它一直擔當起滇南樞紐的角色。這座火車站由法國人修建,連站臺上的三面鍾也是法國工匠製造。
△碧色寨站臺的時鐘停在老時光裡。(圖/圖蟲創意)
一百年前左右,在奶黃色的站臺前,在翠綠的長椅上,西裝與長衫交錯,法語與中文混雜。鼎盛時期,每天有四十餘對列車在此進出。火車汽笛和搬運號子晝夜混響,待運的鋼鐵、糖、茶葉、紡織品等裝滿倉庫,周邊咖啡館和洋行林立。
這座最初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山村裡,硬是被鐵路拉來一座“小巴黎”,東西方文化奇妙地嫁接一處。這裡曾經居住着數量龐大的外國人,他們與本地居民分住在鐵道兩側。據現有史料和實地勘察,鐵道旁還建有“中國第一塊紅土網球場”。
抗戰期間,國民政府炸燬中越鐵路大橋,滇越鐵路的外貿生意頓時停擺,碧色寨也重歸沉寂。當年畸形的盛景不復存在。如今人們前往碧色寨,不再爲了買賣,僅爲一覽其“芳華”。
△遲來的擁抱。(圖/《芳華》)
碧色寨是電影《芳華》中越戰爭片段中一個庇護所的取景地。何小萍在那裡救死扶傷,也再次遇見了肖穗子,“從不需要想起,也從來不會忘記。”小小的一方站臺,承載了宏大戰爭裡無盡的生離死別。
電影《無問西東》裡,王力宏飾演的飛虎隊成員隨學校南遷至蒙自。碧色寨的影子一閃而過,但這裡卻成了主角命運的重要轉折點,"不再逃避,不再向命運低頭,而是迎頭走向它。"
繁華已去,但車站猶在。紅色的土地,藍色的天空,黑褐色的鐵軌,綠色的大鐘,黃色的外牆……這些碧色寨的法式元素,就像一羣老朋友在恬靜的午後,默默訴說着多少悲歡離合。
△斑駁的碧色寨。(圖/圖蟲創意)
“聯大”師生的普羅旺斯
20世紀初,歐洲貿易的風從南吹至蒙自,把邊陲之城逆轉爲外貿中心;到20世紀30年代末,中國文藝的風則從北輾轉而來,給這裡的山水注入詩意。
1938年4月,西南聯大的文法學院師生來到蒙自,租下當時已被棄用的海關稅務司署、法國領事府、哥臚士洋行等建築,以作臨時的校舍和宿舍使用。
△西南聯合大學蒙自分校舊址。(圖/圖蟲創意)
一時間,蒙自這座小城既是山河淪落處,更是羣星璀璨地。朱自清誇“蒙自小得好,人少得好”,有着“像玩具”的可愛。“在路上走,有時候會看不見一個人。整個兒天地彷彿是自己的;自我擴展到無窮遠,無窮大。”
踱步南湖畔,史學大家陳寅恪慨嘆“景物居然似舊京,荷花海子憶昇平”。在蒙自的3個多月裡,陳寅恪共創作了7首詩。這樣的高頻詩歌創作,在其一生中是少見的。
蒙自的和煦陽光,照得詩人的心情明亮。“像鳥的歌唱,雲的流盼,樹的搖曳;O,讓我的呼吸與自然合流!/讓歡笑和哀愁灑向我心裡,/像季節燃起花朵又把它吹熄。”詩人穆旦的筆下,蒙自彷彿自帶田園牧歌濾鏡。
△蒙自南湖裡的小山和涼亭,朱自清當年都曾遊覽駐足。(圖/圖蟲創意)
E人在蒙自的山水間自由飛奔,I人則宅在宿舍裡用功。聞一多當時住在南湖邊哥臚士洋行的一間宿舍。除了上課外,他幾乎從不走出那14平方米的房間。
鄰居鄭天挺教授打趣聞一多,說:“何妨一下樓呢?”從此,聞一多便有了“何妨一下樓主人”的雅號。現今,那間小小的宿舍被闢爲聞一多先生事蹟和西南聯大分校歷史陳列室。
看似尋常的漫步與閒聊,不經意就孕育學術和思想的種子。一回散步裡,陳夢家向錢穆提議,應該趁着戰時寫一部中國通史的教科書。錢穆考慮再三,最終促成了《國史大綱》的誕生。
△蒙自,人們走在開滿三角梅的明珠路上。(圖/視覺中國)
法國式的建築、意大利式的格子窗、越南人開的咖啡店、法國人種的花木、亞熱帶的暖風,以及雲南本地人的質樸……有“聯大”學生回憶稱,蒙自的一切讓其想到法國小說家都德筆下的普羅旺斯,那般遠離塵囂,那般恬靜幸福。
當年用來過渡的校舍和宿舍,現已闢爲西南聯大蒙自分校紀念館。每一年,都有莘莘學子前往蒙自,重訪西南聯大的足跡,隨後再到湖畔先鋒書店,在字裡行間追尋 “聯大”的精神。
△蒙自先鋒書店。(圖/圖蟲創意)
過橋米線的故鄉,舶來水果的福地
蒙自不僅是一座擁有豐厚歷史韻味的城市,而且是一個值得舌尖細品的地方。
這裡是過橋米線的故鄉。蒙自本地人的早晨,往往由一碗“碗比盆大”的過橋米線所喚醒。
在蒙自,甩米線可是大有講究。先葷後素,先生後熟。少則3樣食材,多則40多樣食材,依次在滾燙的鮮湯內“過橋”,最後加入豌豆尖、菊花瓣和草芽提鮮。
這草芽可是滇南水邊特有的食材:小拇指粗,長得像縮小版象牙,加入湯中可吸油,減少米線的油膩感。
△蒙自過橋米線的配料豐富,適合人們自由組合發揮。(圖/圖蟲創意)
來蒙自,除了早上甩米線,晚上逛夜市還能實現“水果自由”。作爲一座北迴歸線上的城市,蒙自常年陽光普照,氣候溫和,還有肥沃的紅土地。許多外來水果只要踏上這片紅土地,一個個就快樂得忘記回老家的路。
蒙自郊外種滿石榴樹,據傳從伊朗和阿富汗引種。經過700多年的培育,當地石榴籽軟多汁,抓一把放入口中咬碎品嚐,彷彿在磕奶茶裡的“爆漿珍珠”。得益於晝夜溫差大的優勢,外來引進的蘋果能在蒙自長出“冰糖心”的口感,助推蒙自成爲全國最南端的蘋果種植地。
愛上蒙自充沛陽光和大溫差的,還有“護眼之星”藍莓。4月24日,全國首個藍莓盒馬村在雲南紅河州蒙自市鑫榮懋藍莓基地揭牌。
△好吃好喝長大的藍莓。(圖/盒馬)
在1100畝的藍莓基地裡,這嬌嫩的小漿果得到國際現代技術的全方位呵護:“吃”的是椰殼與炭泥混搭的“土壤”,“喝”的是以色列脈衝滴灌輸送的微量元素“營養液”,“住”的是希臘無影膜覆蓋的智能化大棚,走出基地前還有意大利進口分選機器給“體檢”……
根據消費者的反饋,盒馬和種植專家經過6年20次的品種迭代,篩選出符合中國消費者口味的藍莓。據基地種植專家介紹,盒馬村裡的藍莓,比在歐美常見的品種更甜;果徑也會控制在18毫米至22毫米之間,與1元硬幣的直徑相當。
△採摘藍莓。(圖/盒馬)
這般優秀的藍莓,自帶“懶人屬性”。得益於高標準的種植環境和嚴格的篩選,這些藍莓只要簡單清水沖洗即可食用。畢竟,藍莓的花青素較多分佈於果皮的白霜上,太使勁洗掉果霜,恐怕就買櫝還珠了。
正宗的過橋米線,最好親自到蒙自“甩”上幾碗。至於地道的蒙自藍莓,只要到盒馬超市裡就能立即嚐到。
參考文獻:
[1] 跟隨聞一多和穆旦去西南聯大,南方人物週刊,2023-6-22 [2] 滇越鐵路:百年滄桑與榮辱,中國檔案報,2023-3-24
編輯:道喵嘰
校對:遇見
排版:酸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