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鈞甯:堅如蒲草
張鈞甯作爲一個女演員的野心,就明晃晃地亮在她的作品列表裡。出道後諸多深入人心的角色,因爲探究人性的深度與邊界而富有魅力。她說,電影是有能量的,我們要用好這些能量。而她本人,也正在成爲能量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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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爆炸頭
一個漂亮女人,自己被家暴,女兒被繼父性侵。而後丈夫死亡,她沒有遠走他鄉,也沒有帶女兒自首,而是將屍體埋在天台菜地,種上金橘。此後數年,她辭去原本體面的會計工作,改做女兒學校裡的勤雜工,忍受詆譭和輕視。爲了打點好關係,她會泡一杯金橘茶送去校長辦公室,一路上不忘跟碰到的人強調“這是我老公種的”,以製造丈夫還在人世,只是出遠門工作的假象。
這場在學校辦公室穿梭、泡茶、送茶的戲,是張鈞甯在《默殺》劇組拍的第一場戲。她與這個角色的唯一共性,只有漂亮。除此之外,她既不曾生育,也沒有經歷過那樣極端的生存環境,但她說:“拍第一場戲的時候,我就相信了自己就是李涵。”(李涵是張鈞甯在《默殺》中的角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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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戲約之後,她就想,和角色的差異如此之大,要如何去讓觀衆在看到自己的面龐時,相信這是那個能在絕境中長久隱忍並在關鍵時刻迸發出狠勁的母親李涵?
她觀察身邊做了母親的朋友,發現她們的共同點是變得更專注,幾乎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她回想自己的母親,年輕時燙過一個爆炸頭,她覺得不好看,長大後還特意問過:“媽,那真的很醜唉,你到底怎麼想的?”沒想到媽媽的回答是:“因爲那時候我很年輕,但很希望別人一眼就看出來我是一個媽媽,所以通過燙頭髮讓自己看起來更像媽媽。”
於是,李涵“出現”了:一個燙着爆炸頭、膚色暗黑、左眼處有一個傷疤的女人,這個傷疤裡有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秘密,以至於,她跟人說話時眼睛很少正視對方,眼神裡總有揮之不去的疲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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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鈞甯習慣在表演上做這樣的細節設計,以求讓角色更立體可信。比如,在《學爸》中,她飾演一個強勢母親,總是一邊跟兒子說話,一邊把他衣服上的扣子一絲不苟地扣好;但到了後期,兒子要去跟弟弟玩,她叫住他,伸手把那些緊扣的扣子解開,以此展現人物的心境變化。
諸如此類的細節,在很多作品中都有,有些是她在前期準備時就打定主意要這麼演,有些是在拍攝現場的交互中突然有了靈感。即便知道有些鏡頭不一定會被剪進去,甚至不一定會拍到,但她仍然覺得,“做了還是比沒有做好”。
演員的責任感
近幾年,張鈞甯總是以出人意料的形象出現在公衆面前:《最好的相遇》中是心智障礙者燕子、《追緝》中是偵查針對女勞工的連環殺人案的女警、《瞞天過海》中是以富商太太身份做掩護的蛇蠍孤女……這顯然是有意識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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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會更願意去演這些更邊緣、更極端的角色?她稍微想了想,提起今年6月去尼泊爾參加公益活動,返途需在香港轉機,有好長一段路,兩邊全是精品店,精緻、明亮、乾淨、奢華,就突然又想起剛在尼泊爾見到的那些孩子們。她知道他們很有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出出生的地方,也幾乎沒有可能過上眼前這樣物質過剩的生活。這個世界並不公平——那一瞬間她再一次被這一常識刺痛,有想哭的衝動。
調整好情緒後,她慶幸自身作爲演員的影響力,可以去拍一些有意義的作品,可以呼籲大家一起做公益。她常常叮囑粉絲不要給她送禮物,若有話想說就寫在信裡。她會因爲粉絲的來信掉眼淚,看到有人說“我喜歡你十幾年,認識你之後,跟着你一起運動,我的生活也改變了很多”,她覺得“何其有幸,因爲作品的相遇,可以改變另一個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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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個理由,要追溯到再早一些拍攝《武媚娘傳奇》的那段時間。起初,她以爲仍舊要演一個溫柔的角色,並不想接這部戲,但製片人特意打來電話,叫她看劇本的後半部分。她一看,“哇,是個超壞的女人。欸?那好像有點好玩。”
有一場重頭戲,是她扮演的徐慧第一次殺人。劇本上的提示是,她從此走入黑暗,失去了美好的人性。但她在表演時,突然感受到徐慧的可憐——一個十幾歲的少女,因爲朋友背叛、失去愛情,決心復仇,但在那樣一個黑漆漆的夜晚失手殺死一個人,她得有多害怕?張鈞甯理解了徐慧,認爲那一刻她的臉上一定不只有兇狠,也會有無助與害怕,表現出來就是,她的手一直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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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戲很順利地喊了“卡”,也成了張鈞甯表演上的轉折點。過去,她想把戲演好,更多是出於責任心和害怕自己做不好的恐懼心;但自從發現演員還能得到劇本寫不出的體驗,能創造出獨一無二的內心空間,演戲的驅動力就變成了“樂趣”。
“責任”依然在。但不再僅僅是對導演、演員、劇組工作人員負責,而是對觀衆、對這個社會負責。這也是她接下《默殺》最重要的原因,電影裡豐富的社會議題,能夠讓更多人藉由影片開始關注,開始思考,進而,開始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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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最近我也常常跟朋友討論到底爲什麼要拍電影,我們到底想留下什麼?最後大家的答案仍然是:我們希望通過電影傳遞能量,讓更多人重新找回力量。”
在路上,就好
很意外,張鈞甯小時候也是個很不自信的人,“根本不太可能在公衆面前說話,很害羞,很不喜歡自己的性格”。
入行之後的很多年,如果出演的電視劇收視不好、電影票房不佳,她都會很沮喪,碰上“演技不好”的批評,她會想要“乾脆收拾行李逃跑”,或者“去喝一杯,或者跑步、打坐、大吃一場、放點音樂,給自己一段時間完全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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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因爲與品牌合作,她需要完成一場馬拉松。那時的她並沒有多少運動經驗,哪怕合同都簽完了,她仍然認爲自己可能跑不完全程。
訓練安排爲期兩個多月,每星期至少三次,每次一小時以上,與拍戲同期進行,常常是一天拍了14~16小時的戲,回來還要疊加訓練。一開始,她感受到的只有筋疲力盡的痛苦,直到有一天,拍了一整天哭戲後已經頭昏腦漲,訓練量又格外大,結束之後她癱倒在地板上,汗根本停不下來,但頭突然變得很輕,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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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轉折點,“哇,原來運動是釋放,不是壓力的來源”。她完整地跑完了那次舊金山馬拉松,給自己留下了一個記錄、一塊獎牌,但更重要的,是一個信念:原來我可以變好——只要往前走一步,都是前進。
因爲家人的愛與鼓勵,因爲運動,因爲工作中得到的一些正面反饋,她漸漸可以對一些“失敗”釋懷:有時候收視和票房比較一般,但我還是可以通過作品與觀衆交流,獲得一些讓自己成長的養分,人總不可能十全十美。再漸漸地,她又確定:我非常喜歡錶演,這是我一生都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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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知道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是什麼之後,就會變成一個堅定的、有勇氣的人。她會成爲自己的DIVA,成爲自己人生路上的主角。”譬如,張曼玉,張鈞甯非常喜歡的女演員之一,一個活出了自我的女演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永遠在路上。
“在路上”,是張鈞甯近期常常使用的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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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個勤奮的努力的演員,她在路上,未來會有更多角色跟觀衆見面;做環保,她在路上,雖然每天人類製造的垃圾遠遠多於環保人士回收的部分,但如果因爲沮喪不去做,情況只會更糟,仍然是“做還是比不做好”。
另一件在路上的事,是做老闆。早在2019年,她就與朋友一起成立了製作公司,籤新人,開發劇本。她一有時間就會跟那些“小朋友”在一起,誰口條不好,她就抓着對方一遍又一遍地練,給他們講戲,揪表演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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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及籤新人演員時依據什麼標準,她想了想,只說了一個詞:很乾淨。誠然,這樣挑選出來的新人往往沒有太多基礎,需要花費更多精力調整,但她認爲,有一顆至純的心比什麼都重要,而帶着一個人一點一點去改變,又是最能讓她開心的事。
最近,她在跟進一部關於女性成長的劇本,劇本改編自張鈞甯的母親鄭如晴女士在20多年前出版的小說《沸點》。在幾十年前,這本小說曾經風靡東南亞,講述的是一個女人在逆境中堅韌自強、不斷成長和饋贈的故事。張鈞甯說,不管什麼身份,她的野心不會變,那就是:留下好的作品。
原文刊載於《時尚COSMO》10月刊
總策劃:程功
視覺形象監製:易燕
明星創意總監:胡娜
攝影:任申雲
時裝總監:陳斯
造型&統籌:Lillian Liu
文字編輯:若菲
文:甜酒
髮型師:Ethan
化妝師:Jenny Lin
運營:斑馬、鄭悅Yuri
製片&美術:烏龍
新媒體設計:姜黑勒久
服裝統籌:Yaoyao
服裝助理:Yuyo、Tean
運營助理:陳政昀、傅常華
攝影器材支持:東西影棚
封面服裝支持:PORTS 寶姿
設計:遲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