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洋訪問／曾遭宮崎駿罵滾！ 荒川格靠這招成20年御用跟拍導演

荒川格（左）起初接觸吉卜力工作室其實是想要拍攝鈴木敏夫。（甲上娛樂提供）

日本NHK導演荒川格耗時7年，拍攝宮﨑駿創作《蒼鷺與少年》心路歷程的紀錄片《與夢前行 宮﨑駿：蒼鷺與少年創作全紀錄》，將於下週四（10日）雙十國慶在臺上映。近日導演接受臺媒越洋視訊聯訪，提到此次遇到最大的困難。和吉卜力工作室已展開近20年合作旅程的他直呼，深刻感受到與宮﨑駿建立深厚信任關係後的巨大挑戰，「需要特別注意不能因爲跟宮﨑導演的關係太近，而失去了身爲創作者、紀錄片導演的觀點」。

荒川憶起自己首次接觸到吉卜力的機會，是源自一檔2005年紀錄職人的節目《Professional》。他大膽地向上司提議，想紀錄吉卜力動畫製作人鈴木敏夫的工作過程，立刻被潑冷水說「不可能的，你訪問不到」，但他仍不死心地約了鈴木敏夫見面，沒想到對方竟答應接受他的訪問。不過當時正好遇到吉卜力在製作《地海戰記》，「導演是宮﨑駿的兒子宮崎吾朗，那時候的宮﨑先生並沒有承認吾朗可以當一個導演，所以他和堅持要讓吾朗當看看導演的鈴木，處在一個尷尬的特殊狀況」，也幾乎不進工作室，讓荒川相當遺憾，「因爲他也是很重要的一環」。

荒川格笑說宮﨑駿這幾年最大的變化就是脾氣溫和了許多。（甲上娛樂提供）

荒川鼓起勇氣向鈴木敏夫提出能否訪問宮﨑駿的請求，沒想到對方不僅沒打槍，還建議他可以設計一個「假」的訪問節目，藉機請宮﨑駿談論吉卜力美術館，2人見面後更是一拍即合，不像之前很多到吉卜力拍攝的導演，都會被宮﨑駿視爲鈴木敏夫送到自己身邊的間諜。吉卜力公關也順勢邀請他擔任下部作品《崖上的波妞》的幕後紀錄，雖然一開始宮﨑駿對於跟拍還是非常抗拒，「鈴木敏夫跟他說把我當成一個實習生，在工作室有一個聊天的對象，其他人都在工作，但這個人會陪你講話，他纔好像有點被說服了」。

他笑說，宮﨑駿這幾年最大的變化就是脾氣溫和了許多，「這7年間幾乎沒看過他生氣，遇到問題時，他也比較容易妥協」。但仍相當難忘在合作的第2年，自己一度讓宮﨑駿氣到要他之後都別來了，起因是在《崖上的波妞》雛形已完成得差不多時，某天他和宮﨑駿去瀨戶內海場勘，「當年27歲的我不知道這件事情對他來說有多重要，就帶着攝影機用跟平常的朋友關係一樣跟他相處」，卻被對方痛罵：「你這種態度是對一個電影製作者應該要有的態度嗎？」因爲宮﨑駿認爲已進入到不一樣的階段，不該用平常側拍生活的感覺來相處。

荒川格難忘被宮﨑駿拒絕後的絕望感。（甲上娛樂提供）

荒川當下自然是非常難過，連回報給鈴木敏夫後，對方都覺得「他都這樣講就是沒救了」，勸他趕快行李收一收回東京，讓他瞬間陷入絕望，「我那天覺得一切都要結束了，直到今日我還記得那天那片海的漆黑」。大約有1個月沒去吉卜力工作室，「我有聽說其他間電視臺也因爲被罵後，就再也沒有踏入吉卜力工作室，我當下想我也要步入他們的後塵了，我覺得宮﨑駿已經把話說得那麼白了，還是不要繼續拍比較好」。

怎料宮﨑駿竟意外特別派人捎來訊息對他說：「我真的把荒川當成朋友，朋友就是稍微生一次氣，沒有那麼容易斷絕關係，如果這次被罵那下次就再努力一點。」讓荒川激動不已，「覺得導演心胸非常寬大，沒計較我做的那些事」。不久之後又繼續拍攝，宮﨑駿看起來也無異狀，「我就想說宮﨑導演把我當作朋友，那是不是工作時我也要把他當一個朋友來紀錄，雖然我可能沒有這個資格這麼說，但對我來說他也是朋友般的存在」。

荒川特別澄清，宮﨑駿雖在外界眼中相當難搞，但其實私下是相當愛笑，「但他在講出嚴苛的話之後，常會露出他的招牌笑容；譬如說當年他跟我說不用來拍了之後，也是露出笑容，嚴苛跟笑容是同時出現的，會覺得很有人情味，也很像魔術師，因此他講的話也都能夠聽進去」，現在更是溫和、風趣又體貼，「這是我這次拍攝他所看到他不一樣的一面，在小朋友面前更是溫柔。」此外，他還提到，宮﨑駿在這20年間的確情緒也穩定了不少，只有在長年助手竹林小姐過世時，才深刻能感受到他的情緒起伏和落寞。

提到宮﨑駿在片中自嘲因創作已變成一個被逼瘋的老頭，不斷講出自己的腦子好像壞掉了，荒川說自己看到時也很擔憂，「導演有說過在創作《蒼鷺與少年》時會比過去還要更加面對自己的內心，用他的說法就是把自己的腦蓋打開，更加正視自己的內心，把脆弱的部分通通掏出來給大家看」，因此在創作的狀態上，不免讓身旁的人看到後都忍不住擔心他撐不撐得下去，再看到宮﨑駿常對着空氣講橡皮擦被過世的高畑勳拿走等讓人摸不着頭緒的言論後，「一起喝酒時我會勸他少喝一點，真的滿擔心他接着會進入的狀態」。

宮﨑駿在片中自嘲因創作已變成一個被逼瘋的老頭，讓荒川格在一旁看了相當擔憂。（甲上娛樂提供）

荒川也感性表示，前面的13年，自己都謹守着身爲媒體和創作者的關係，直到這7年裡，感受到他們之間的關係有所轉變與不同，「我必須要成爲他的朋友，因爲我覺得這個階段的宮﨑駿導演是需要支持、陪伴的，雖然我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有點逾矩，但在這7年裡，我很努力地邊從事跟拍他的工作，邊成爲他的朋友」。過程中，他也數度落淚，「每天在固定時間結束拍攝後，宮﨑導演會對我說『今天辛苦你了』，揮手送我出門，有好幾次我會想說這或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回去的路上忍不住掉下幾滴眼淚」。

最後，荒川格不忘談及宮﨑駿曾經提點他的一句話，「你的作品，如果大家都懂那就很無聊了」，他解釋因爲自己是任職於電視臺，已習慣對每件事都清楚說明，但宮﨑駿卻認爲「如果這些東西讓大家完全看懂了，下一步就是被消費掉而已，所以不能讓大家都看懂，不過完全讓人看不懂，又會讓觀衆覺得很困惑」，所以創作者必須找到讓觀衆不見得看得懂，卻又可以接受的那條線，「這次的紀錄片我也謹守宮﨑導演這個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