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濤:演男人、演女人都拿大獎的女演員
摘要:新作《莊周試妻》10月27日、28日亮相上海
讀完《莊周試妻》劇本,謝濤一開始不喜歡莊周,“這個男人太狹隘了。”她爲莊周之妻田氏憤懣、流淚、鳴不平,“這可能就是女人演男人獨有的體驗,女演員沉浸於她扮演的男性角色內心世界,另一方面,她站在女性角度去審視那個男人的內心世界。”
10月27日、28日,中國劇協副主席、山西省文聯副主席、太原市晉劇藝術研究院院長謝濤領銜的新編晉劇《莊周試妻》將在上海羣衆藝術館·星舞臺上演,參加第22屆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
過癮享受VS疲憊不適應
編劇徐棻在《莊子休鼓盆成大道》小說基礎上創作無場次晉劇《莊周試妻》,曹其敬擔任總導演。該劇講述半人半仙的莊周嚴格實踐“清靜無爲”的理論,連妻子田氏摘花插鬢也“有損自然”而不被允許。莊周懷疑田氏移情別戀楚王孫,借仙術假裝死去,然後變成楚王孫試探田氏……
“演起來很過癮、很刺激、很享受。”謝濤連用三個“很”總結一人分飾莊周、楚王孫兩個男性角色的感受,“實際我演的還不止兩個人,一會兒是真莊周,一會兒是真楚王孫,一會兒是莊周化變的假楚王孫,一會兒又是真莊周和假楚王孫交織存在的綜合體。”
老生莊周、小生楚王孫,從形體、臺步到指法,都遵循規範的行當規矩,謝濤要做到聲音、動作突轉,從情緒滿滿的大段演唱“急剎車”,變成冷靜的旁觀者,“爆發時突然收住,對演員情緒是很大考驗,對身體也會產生壓力。”
誕生一年多的《莊周試妻》,有時讓謝濤身心疲憊,有時讓她感到“不適應”,比如莊周罵街,“穿着厚底鞋跳腳,在戲曲裡從來沒有這樣的動作,但我做出來,效果竟然還不錯,它體現了人物不管不顧,開始撒潑了。”
舞臺上,女演員飾演男性角色,不可避免會分裂爲兩個“我”。謝濤嘗試將歷史語境轉換到當下生活,“我們身邊有很多夫妻,從最美滿、最幸福的一天開始,然後產生懷疑,互相折磨,最後離開。莊周狂躁完後,一點底氣也沒有。他特別無助,需要人理解,這就是人的豐富性。他希望兩人和好如初,但經歷過這麼極端的事件後,他們不可能回到原來的日子。”
眼淚要不要流下來
56歲的謝濤拿過文華表演獎、兩次梅花獎、兩次上海白玉蘭戲劇主角獎,她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晉劇”代表性傳承人,還是最年輕的白玉蘭戲劇特殊貢獻獎獲得者。
說到《莊周試妻》,謝濤說,“還在摸索。一個戲演了一年和演了三年五年及至十幾年感覺是不一樣的。《莊周試妻》的創作於我而言是新的突破、跨越、實驗、創新,也是對晉劇藝術的解構與再建構。”
2016年,解放日報·上觀新聞記者在天蟾逸夫舞臺採訪謝濤,那是她領銜主演的晉劇《傅山進京》全國巡演第13站。從上一站巡演地福州來到上海,謝濤放下行李的第一件事,就是請聲樂老師來賓館幫助完善唱腔,“用了三個多小時逐字矯正,把傅山全部唱段從頭到尾理了一遍。”
登臺前半小時,謝濤還在跟着聲樂老師練發聲。“對我來說,《傅山進京》熟得不能再熟,但臺下99%觀衆是第一次看《傅山進京》。好,還能再好,我的表現影響他們對這齣戲、這個團隊甚至晉劇的觀感。” 那時,《傅山進京》已經演了9年,謝濤憑藉該劇第二次摘得梅花獎。
從《傅山進京》到《莊周試妻》,謝濤剃髮、貼須、戴髯口,在舞臺塑造了不同形象的古代男性。這次演《莊周試妻》,謝濤又想起了《傅山進京》,“我演傅山,有着和男人們不一樣的想法。”
劇中,傅山到午門見皇上,可能有去無回,冥冥中與亡妻對話,還有一大段唱。謝濤唱着唱着就哭了。導演說,“傅山是不掉眼淚的,你可以哭,但是眼淚不要流下來。”
謝濤邊回憶導演的話邊琢磨,“如果換成男演員演,他可能不會哭,男人和男人之間就是要拼個你死我活。我現在想,那時我是用女性的心理去演這個老頭。他也許在人前一滴眼淚也不掉,是個硬朗的士大夫,有風骨,沒人的時候,我感覺他應該是脆弱的,他心裡也有柔軟的東西。”
好演員不會被侷限
好演員在一次次舞臺歷練中反芻,溫故知新,而後突破、成長。上海觀衆熟悉的謝濤是“男人”。28歲的她第一次摘得梅花獎,是在晉劇現代戲《丁果仙》扮演女演員丁果仙。丁果仙被譽爲“山西梆子鬚生大王”,她創造的“丁派”唱腔,對晉劇產生深遠影響。
丁果仙先學青衣,後改鬚生。謝濤也有類似際遇。跟着父母從小在舞臺邊長大,謝濤四五歲開始哼唱戲。11歲,她揹着父母偷偷撕掉重點中學錄取通知書,一門心思上戲校,“我在班上學習成績第一,我媽的心願是讓我考大學。上到五年級,太原市戲曲藝術學校來招生,我忍不住了。”父親謝子龍是戲校副校長,從初試、複試到終試,他一直沒吭聲,默許了女兒的決定。
母親張翠英火冒三丈,作爲晉劇名青衣,張翠英比誰都瞭解唱戲的苦。謝濤考學那個月,張翠英忙於下鄉演出,不知道女兒已經被戲校錄取了。“老師來家訪提到,拿到重點中學錄取通知書的同學都去報到了,爲什麼謝濤沒出現?我媽媽正在洗衣服,臉立馬沉下來,摔掉搓衣板,滿手沾着肥皂泡沫,拿起練功用的馬鞭開始抽我。”
5年後,學花旦已有小成的謝濤被太原市實驗晉劇院錄取,坦途在前,她卻提出由花旦改行爲老生。“我媽非常生氣。學了5年旦角不唱,改唱老生。隔行如隔山,一旦改行了,沒有回頭路。”當時15歲的謝濤自我評估,“我的嗓音寬,身材結實,唱旦角優勢不大,晉劇男女聲同腔同調,學老生會有出息。”
謝濤第一次以老生形象公開弔嗓,引來圍觀,“琴師聽完我唱,把頭扭到一邊,‘韻改了,發聲位置還是旦角的’。”15歲到19歲,謝濤從頭再來,“直到在省市戲曲大獎賽都拿了獎,才定了我能演老生。”
這次謝濤領銜《莊周試妻》來滬,助推青年演員衝刺新一屆白玉蘭戲劇表演獎。“戲曲人不能侷限於傳統戲或新編歷史劇中,只要有適合你這個演員、團隊、劇種的劇目,無論什麼樣的角色,都可以去創作。”謝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