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君子端方——古埃及文明的中式美學

一百多年前,中國的文人中颳起了第一股“埃及熱”,這個研究古埃及的中國第一人,叫做端方。

在埃及展的“法老的國度”展廳內,就有三幅清代端方埃及石碑拓片,它們和這次展覽的788件古埃及文物不一樣,它們本身就是上博的藏品,而背後,更有一段非常神奇的故事。

1905年,作爲晚清“出洋五大臣”之一的端方,出洋考察憲政,回國途中路過開羅。別人都在船上睡覺的時候,端方花了一整天的時間,買了80多件埃及的文物,其中就有十幾塊埃及石碑。

1905年到1911年被刺身亡,短短几年間,端方對埃及文化的喜愛非常癡迷,作爲一個金石學家,第一吸引他的,就是石碑上的文字。以至於他的朋友們只要有出國的機會,一定都會想辦法給他帶回一兩塊埃及的石碑或者拓片,豐富他的收藏。

據埃及展首席策展人顏海英老師介紹,端方明明不認得古埃及文字,但他的石碑文字種類收集之全,跨度時間之久,讓現在的西方學者都歎爲觀止:“什麼文字都有:聖書體、拉丁文、還有這個科普特語……就是他挑不同樣子的字,雖然不認識,但知道是不同的字。每一個時期的碑他都挑了,古王國的、新王國的,到後來羅馬時期的,也就是今天我們給國外的同事介紹端方的東西的時候,他們說,真的想不到那麼早的時候,一箇中國人完全不認得這些字,竟然這麼有眼光!”

這些石碑被端方拓印、題字、再創作,以一己之力,掀起了當時一股以埃及畫風爲時尚的文人埃及熱。

在端方的題字中,“五千年文明”是一個高頻詞彙。在顏老師看來,既有惺惺相惜之情,也有脣亡齒寒之意:“都是五千年文明古國,你怎麼就淪爲殖民地了呢?”

這段一百多年前中國和埃及的緣分,一直默默無聞,再現世人面前恰恰是因爲此次埃及展的首席策展人顏海英老師本人。

2002年,顏老師在北大塞克勒博物館庫房中無意中見到了11塊古埃及石碑:“我當時就在北大庫房地上看到了有象形文字的石碑,就是原件,有11塊。有的是象形文字,有的是拉丁文……我當時不敢相信是真的,因爲最古老的那個古王國時期的碑外邊還用那個鐵皮包着,我當時看了一眼,還說了一句話:‘我說哪個老師教學模具做得這麼好?’我覺得是假的,就走了。”

然而這條線索從這時開始,就一點一點不斷地出現在顏老師的面前:“後來又在國家圖書館的善本部發現了拓片,拓片上有端方的題字,講到了他是怎麼買來這些碑,又怎麼做拓片的……這時候我纔對上了——原來是端方買回來的。然後慢慢地調查,那個線索是一點一點地出現,有的在北大庫房,有的在國家博物館的庫房,都是默默無聞地沉睡了上百年。”

這是一個偶然的緣分,背後卻有着中國學者對埃及文明視角的一種必然。因爲只有有着相同文化基因的中國學者,會用如此中國式的方法,去發現、去研究古埃及文明。

比如讓顏老師花費了10年時間翻譯的中國第一位埃及學博士夏鼐的論文《埃及古珠考》,也是典型的中國趣味與中國視角。

上世紀三十年代,夏鼐留學期間去埃及考察,那個時候他有太多可以研究的選擇,卻偏偏選擇了珠子作爲自己的博士論文。他的古珠考甚至到今天都依然有極高的研究價值,因爲他所收集的古珠,已經將這個門類一網打盡,算無遺珠了。

從端方的拓片,到夏鼐的古珠考,再到今天的埃及展,中國視角在埃及學的研究一脈相承,未來可期:“文明古國的後人應該增加彼此的瞭解,而不是通過歐美人的書,是通過我們自己的研究。你看端方買的東西,還有夏鼐的論文,和他們(西方學者)都是不一樣的。因爲我們都是農業文明,都有相似的世界觀、宇宙觀、哲學思想。將來對於古埃及文字研究的突破,一定是東方人,一定不是歐美人!”

看看新聞記者: 周昱

編輯: 周昱

責編: 胡聖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