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翻武則天的大臣後人，輔佐朱家父子四十年，最後國破時上吊自盡

公元705年，宰相張柬之聯合大臣敬暉等人發動政變，推翻武則天的武周朝廷，恢復李唐統治。而在200年後，敬輝的後人敬翔卻站在了李唐的對立面，輔佐軍閥朱溫篡奪唐朝江山，建立後梁政權，並一直幫助朱溫父子撐到後梁滅亡的那一天，選擇了上吊自殺。敬翔這樣的身世和選擇的人生，實在不可謂不傳奇。

圖1 張柬之（625年—706年），字孟將

進士未中，初識朱溫

張柬之等一干大臣將武則天從皇帝寶座上趕下來，擁立廬陵王李顯即位，原本指着這位爺支棱一下，把武家的舊勢力剷除的。可是李顯被他媽武則天嚇了一輩子，硬是毫無作爲，沒有剷除勢力最大的武家權貴武三思，使得武三思對張柬之這些復唐功臣展開反攻倒算，向李顯進讒言污衊他們謀反。敬暉先是罷官和流放瓊州，然後被武三思暗中命人假傳聖旨，將敬暉凌遲處死。儘管武三思死後，敬暉被唐睿宗李旦平反，其子孫被授予官職，但是家道可謂是一落千丈，曾孫敬元膺也就擔任了個小小的河南縣丞，再往後就沒有記載敬家人當什麼官職了。

唐朝末年，藩鎮割據局面愈演愈烈，且官吏欺壓和土地兼併問題讓底層民衆越來越難以忍受，鹽商黃巢發動農民起義，轉戰大半個中國。此時的敬翔正是年輕時期，愛好讀書，擅長文章寫作，可謂是才華橫溢。唐僖宗乾符年間（874-879年），敬翔考進士多次落第，說明他此時完全不能靠敬暉的祖蔭獲得官職了，因而十分鬱悶。881年，黃巢攻陷長安，敬暉東出函谷關。敬翔的同鄉王發擔任觀察支使，敬翔前往依附於他。王發雖然看他是故人而以禮相待，但是也沒辦法推薦他讓他實現抱負的途徑。

圖2 黃巢（820年－884年），曹州冤句人

敬翔也想不到什麼辦法，於是替人家寫寫書信名牒來賺錢度日，時不時寫出個名言警句出來，恰好在軍中被軍士們傳播。這時黃巢的部下朱溫已經投靠唐朝，參與反攻黃巢，正在鎮守大梁（開封）。朱溫是個沒讀過書的大老粗，只能理解通俗易懂的文章，而敬翔寫的東西正好對他的口味，於是就對王發說：“聽說你的老鄉很有才華，可帶他一起來見我。”

敬翔前來拜見，朱溫問道：“聽說先生十分精通《春秋》大義，我現在的地盤有些根基了，很想學習《春秋》裡邊的方法來作戰，以圖更大的事業，不知道先生怎樣認爲呢？敬翔答道：“不可。古代的禮俗到現在都沒有沿襲下來，中間不知道出現了多少變化，何況用兵之道呢？一味學習《春秋》是因循守舊的做法，結果只能是徒有虛名而無實效，這樣一來大王的大業也就很難有希望了。”

朱溫聞言十分高興，於是讓敬翔補任右職，常讓他隨軍參謀。敬翔不喜歡武職，請求補任文官，於是朱溫讓他暫任館驛巡官，讓他專門負責檄文奏章。朱溫和蔡州的黃巢舊將秦宗權對峙數年，期間的軍機之事，經常讓敬翔參與謀劃。敬翔進獻的許多策略都讓朱溫很滿意，遺憾得到敬翔太晚。等到秦宗權部被平定後，朱溫上奏朝廷任敬翔爲太子中允，賜穿緋衣。隨後敬翔成爲朱溫的股肱心腹，在唐昭宗天覆年間（901-904年）擔任檢校禮部尚書，遙任蘇州刺史。此時朱溫幫助唐昭宗打敗節度使李茂貞，奪回長安，進而成爲朝廷最大的權臣。唐昭宗從岐下回到長安時，在延喜樓召敬翔與李振登樓慰勞，授敬翔爲檢校右僕射、太府卿，賜與迎鑾葉贊功臣的名號。

圖3 李曄（867年2月22日—904年），即唐昭宗

唐昭宗不想被朱溫挾制，想要找個機會除掉他。有一天在殿上，唐昭宗假裝鞋帶散開了，指望身邊的衛兵在朱溫給他繫鞋帶的時候擒獲他。於是唐昭宗回頭看着朱溫，朱溫跪下給他繫鞋帶，沒想到周圍的衛兵都不敢上前。朱溫發覺情勢不對，嚇出一身冷汗，從此就很少再晉見皇帝了，而是待在自己的大本營大梁。後來朱溫強迫唐昭宗遷都洛陽，唐昭宗在崇勳殿設宴時，派人召朱溫到內殿，表示有重要事情相托付。朱溫害怕上次的事情再次，稱病推辭，唐昭宗說：“你不想來，可以讓敬翔來。”如果能除掉敬翔這個得力謀士，也能大大削弱朱溫的實力。朱溫深知這一點，立即讓敬翔離席，敬翔便假裝喝醉酒離開。

904年，朱溫弒殺唐昭宗，扶持唐末帝即位。906年，朱溫擊敗趙匡凝，攻取荊襄之地，準備再攻淮南。敬翔竭力諫阻，認爲剛剛得勝的軍隊，應該行動慎重，這樣才能保持軍威。朱溫不聽勸阻，率軍抵達光州，遇到大雨而無法行軍，在進攻壽州的戰鬥中又損失慘重。朱溫這才意識到敬翔的建議是對的，對他越發信任，而把戰敗的怒火發泄到唐朝羣臣身上，對他們大開殺戒。至此唐廷上下都是朱溫的人了。

圖4 梁太祖朱溫（852年12月9日—912年7月18日），開平元年（907年）到乾化二年（912年）在位

助力篡唐，運籌帷幄

在朱溫投靠唐朝並一步步發展勢力，最終篡唐自立的過程中，敬翔給予了很多謀劃，類似於曹操手下的郭嘉、荀彧、賈詡等人。朱溫稱帝后，敬翔從宣武軍掌書記、前太府卿，被授與檢校司空，接着改樞密院爲崇政院，以敬翔掌管院中事務，實際上相當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了。

風光無限之下，必然也要有所代價。敬翔的妻子劉氏十分美貌，曾經是黃巢的屬將尚讓搶來的老婆。在黃巢敗亡後，尚讓投降了時溥，隨後被殺。劉氏先是淪爲風塵女子，隨後被時溥看上作爲愛妾。時溥死後，十分好色、連兒媳婦都睡的朱溫得到了劉氏，十分寵愛。敬翔的妻子去世，朱溫便將劉氏賜給他爲妻，以表示對這位臂膀之臣的喜愛。

圖5 黃巢起義示意圖

然而劉氏是十分勢利的女子，在和敬翔結婚後，依然大大方方地去朱溫的宮殿陪睡，給敬翔戴綠帽子。敬翔只要表現出一點不滿，劉氏就懟他：“尚讓是黃巢時期的宰相，時溥也是國家的忠臣，你這樣的門第實在是辱沒我了。要不今天你就休了我，從此說拜拜！”敬翔怕她到朱溫那裡說自己的壞話，只能忍下一口惡氣向她道歉。劉氏本就不是什麼賢良女子，仗着朱溫的寵幸，生活上驕奢淫逸，驕奢無度，連她的侍女也佩戴珠寶玉飾。如果只是生活上奢侈也就罷了，這位厲害的主還私設爪牙役使，和藩鎮將領相互聯繫，讓將領們紛紛前來巴結，這權勢比起敬翔是絲毫不差。敬翔娶了這麼個祖宗，也就只能把心思放工作上了。

909年，朱溫派劉知俊西征邠州和延州，擔憂事情不能成功，因而設宴詢問敬翔西征之事。敬翔將當地的剖山川地理、後勤交通等條件條縷清晰地分析一番，讓周圍人感嘆他的大才，朱溫也是十分欣賞他。這件事只是敬翔輔佐朱溫三十年的一個縮影，長期身兼數職，運籌帷幄，通宵達旦地忙碌，只在馬上行軍的時候才能稍微得到一點休息。敬翔也很會體察上意，發現朱溫對某事表現得稍有懷疑，敬翔就察覺到並馬上改變做法，旁人是難以想象敬翔是用什麼樣的辦法輔佐朱溫的。

圖6 後梁周邊形勢

儘管敬翔深通韜略，朱溫也是一代梟雄，但是晚年的朱溫越來越昏聵，體力精力也大不如前。而後樑政權最大的對手，盤踞山西的晉國，在年輕君主李存勖的帶領下，先是於908年在潞州之戰大破樑軍，解除潞州之圍，讓朱溫發出“生子當如李亞子”的感嘆。隨後在911年，李存勖在柏鄉之戰再次大敗樑軍，使得樑晉之間的實力對比開始發生逆轉。

朱溫的病情越來越加重，召敬翔到御牀前接受託孤之命，感慨道李存勖統領的晉國越來越強大了，自己的兒子們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自己可能也要死無葬身之地了。敬翔十分明白眼前的局勢，含淚受命。912年，朱溫的兒子朱友珪弒父篡奪帝位，雖然命他爲宰相，但因他是先朝舊臣才畏懼猜忌他。敬翔也知道朱友珪提防自己，常常以生病爲藉口不理政事以圖自保。

圖7 後唐莊宗李存勖（xù，一作“勗”）（885年－926年）

無力迴天，自盡挽尊

913年，朱友貞靠着發動政變奪得帝位，對敬翔比起之前更加疏遠，敬翔已經變成一個吉祥物了。經過數年的征戰，李存勖已經消滅燕國，擊退契丹，結好成德軍和江南的吳國等勢力，對後梁政權形成包圍之勢。

等到918年楊劉之戰失敗後，敬翔眼見後梁局勢江河日下，上奏朱友貞說：“國家連年派兵出征，而國土一天天地縮小，不僅僅是因爲兵驕將怯，朝廷的籌劃安排也有不當。陛下處於深宮之中，與陛下籌劃大事的都是身旁近臣，哪裡能預料戰事的勝敗呢？先皇在世時，河朔一半在手中，先皇親領猛虎般的臣子和驍勇的戰將出徵，尚且不能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現在敵人兵馬已到鄆州，陛下卻對此不在意，這是我不能理解的第一點。”

圖8 五代十國版圖

隨後敬翔用誇對手的方法進行對比進諫：“我聽說李亞子即位後，統兵征戰到現在已有十年。每次出征無不親冒矢石，先登破敵。前不久進攻楊劉時，李亞子率先揹負柴草渡河，一鼓登上城牆。陛下只是派賀瑰之類的將領去和敵人作戰，卻指望驅除敵寇，這是我不能理解的第二點。陛下應當趕快召集各位老臣商議良策，否則後患無窮啊。我雖然魯鈍懦怯，然而深受國恩，陛下可以讓我到邊疆效力。”

朱友貞雖然心知敬翔忠誠懇切，但卻因親信進諂言說敬翔對自己心懷怨恨，而沒有聽從他的建議。以敬翔的才能，如果朱友貞早點重用他的話，李存勖必然更加棘手。等到李存勖建立後唐政權，向後樑發動總攻時，朱友貞終於慌了，聽從敬翔的建議派後梁第一名將王彥章抵敵。結果王彥章在中都戰敗，晉軍直奔大梁而來。朱友貞趕緊召見敬翔道：“朕平常忽略了您的上奏，才導致了現在的結果。現在時態緊急，請不要記恨我之前的行爲，您將讓我怎麼辦？”

圖9 後唐地圖

此時李存勖那邊實力已經超過了後梁，猛將如雲，銳氣正盛。而後樑這邊能打的兵將早已不多，朝政也敗壞多時，實在是無力迴天了。敬翔哭着回答說：“臣受國家恩惠將近三十年了，從低微到顯赫，都是先朝的恩遇。雖名爲宰相，實際上是朱家的老奴而已。臣服事陛下就如郎君，憑臣的良心，怎麼能有所隱瞞呢！陛下當初任用段凝爲將領，臣已極力進言勸諫，而小人結幫袒護，以致有今天。晉軍即將來臨，如果請陛下出奔外地避禍，陛下肯定不會聽從。如果讓陛下出奇計對付敵人，陛下肯定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即便張良、陳平再生，也難以扭轉局面。不如請讓臣先死，臣不忍心眼見國家宗廟毀掉啊！”說罷，君臣無言相向痛哭。

923年，李存勖率軍攻陷大梁，終於實現了攻滅後梁的目標。他下詔赦免樑朝大臣，李振對敬翔說：“詔令赦免我們，準備朝見新君吧。”敬翔說：“新君如果問起我們，該怎麼回答？”敬翔當夜住在車坊之中，身邊人報告說李振已入朝拜見李存勖了。敬翔嘆息道“：李振枉爲男子漢啊！朱家與晉人是多年仇敵，我等當初爲朱家出謀劃策，而使君王風範黯然失色。現在少主（朱友貞）在建國門自刎身死，即使新朝赦免我們的罪過，我又有何面目再進建國門啊。”於是上吊自殺而死。不久後他的家人也都被迫追隨他去了。

圖10 馮道（882年－954年）

由此可見，敬翔和摸魚的不倒翁馮道完全是兩類人。馮道可以心安理得地換一個又一個主子，到任何一個政權那兒享受榮華富貴。而敬翔幫助朱家成就帝業，對朱家打上了忠誠的思想鋼印，不願意背叛舊主，且認爲以自己在後樑的元老身份，到了新朝也不會有好果子吃，於是選擇了爲舊國殉節，也真是一代神奇人物了。

作者：鐵騎如風 編輯：莉莉絲

參考資料：《舊五代史》《新五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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