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斯亮:我不會一個勁地詛咒黑暗,也不會廉價地歌頌光明
導讀:
北京愛爾公益基金會創會會長陶斯亮在八十三歲之際,出版了自己的自傳式隨筆文集《熱血難涼:我的人生與道路》。
這是一部個人成長經歷與家族史、時代瞬間、重要人物交織的作品。陶斯亮回憶了自己的童年,敘述了從做醫生到做公益的心路歷程,同時呈現了人生路上相遇、相知、相伴的親人密友們不平凡的經歷,並勾勒出幾代人充滿大愛的家國史。在充滿不確定性與挑戰的時代,這本書提示着我們如何在與世事的周旋中守住愛、善與本心,維護好對自己、對社會如初的赤誠與責任。
今天,我們分享《熱血難涼》中的作者自序,在這篇自序中,陶斯亮敘述了三十年公益之路,那是從一個內部爭亂、沒有辦公桌、每月只有兩百元生活補貼的原點起步的……
本文轉載自“天道和聖”微信公衆號。原標題“自序:走着走着頭髮就變白了”,作者:陶斯亮。
一九九一年,我主動放棄體制內的“鐵飯碗”,到一個已經快散攤的基金會謀食。當時完全沒想過離開體制的風險,我就是覺得既然當不了官了,也回不去醫院了,這個醫學基金會好歹跟醫沾點邊,多少能彌補一些我因任性離開空軍總醫院(今空軍特色醫學中心)的缺憾。
沒有雄心壯志,沒有遠大目標,我稀裡糊塗地就進了中國醫學基金會。別看基金會牌子挺大,但由於被“假李逵”奪了權,新上任的會長郭子恆(前衛生部副部長)不得不帶着我們另起爐竈。我去的時候沒有辦公室,甚至連一張辦公桌都沒有,當時首都兒科研究所的王永麟書記將他們的一間房子借給我們暫時棲身。事業沒開展,沒有資金進賬,基金會發不出工資,上級主管單位每月發我兩百元生活補貼。
我進基金會的第一件事,就是進行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奪印”鬥爭,組織、隊伍“純潔”以後,基金會就慢慢走上了正軌。郭部長(指郭子恆)栽培我,把會長一職讓給了我。後來,我被調去中國市長協會,不再爲生計發愁,但也未捨得離開基金會,並且一干就是十年。這期間,基金會開展了“智力工程”項目,設立了 “醫德醫風獎”,成立了 “戒毒專項基金”……
後來,衛生部人事司把我弄去聽也沒聽說過的中國聽力醫學發展基金會,這又是一個賬上沒錢,發不出工資的基金會。我當時擔任理事長,這一干又是十多年。這期間,我們開展了“中國貧困聾兒救助行動”“愛爾啓聰中國行”等公益活動。成立“女市長愛爾慈善基金”後,我們在甘肅東鄉族自治縣(以下簡稱東鄉縣)組織了“女市長手拉手扶貧助學”活動。我還與聾兒康復專家萬選蓉、時任基金會秘書長的李京華一道遠赴美國,請來了國際著名的大慈善家奧斯汀,並於二〇一二年在中國開展了斯達克“世界從此歡聲笑語”大型捐配助聽器活動,至今已執行完畢,受惠者超過四萬人。
二〇一六年,我與中國市長協會聯合發起成立了愛爾公益基金會。由於有幾個特別有愛心、公益心和社會責任感的企業家鼎力支撐,基金會總算擺脫了自我安慰式的“小而美”模式,迎難而上,豪情萬丈,專啃硬骨頭。二〇一七年,愛爾公益基金會開展了“愛爾向日葵計劃——腦癱兒童救助工程”項目,成爲一家以手術方式解救腦癱兒童的慈善機構。二〇一九年,愛爾公益基金會又啓動了“啓明星工程——孤獨症兒童關愛行動”項目。除此之外,愛爾公益基金會還做了很多扶貧助學活動,足跡幾乎遍佈中國西南、西北各省。
我認爲,所有的事情都是從一個點開始的,連至高無上的宇宙都是由一個奇點爆炸形成的。我也只是從一個點出發,從一個不高、不轟轟烈烈、不引人注目的原點起步,走了一段,點就變成了線。線越來越長,待走了三十年,回首一望,我才發現自己走過的原來已經是一條路了,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我在這條路上走啊走,黑髮慢慢變成了白髮。
我做夢都沒有想到我這些雜七雜八的文章能結集出書,除誠惶誠恐之外,還有點不知所措。我何德何能啊!這感覺就像是范進中舉一樣。我之所以如此,是因爲一直以來自己都有一個文學夢想。我父親寫的散文《松樹的風格》及《理想,情操,精神生活》一書,影響了整整一代人。《松樹的風格》在很長一段時期裡都是被選入中學語文課本的。我母親的《一個革命的倖存者》,也是一版再版,成了膾炙人口的一部傳記。他們做到了立身、立德、立言、立行這“四不朽”,我也想成爲他們那樣的人,至少是朝那個方向努力的人。
我從小就熱愛文學,一直有一個文學夢想。我這一生,做過醫生,當過官員,任過社會組織掌門人,還當過這個委員那個常委,其間,我對公益癡情難放,一直不間斷地做公益。不過,我對文學一直都是心有慼慼的,不敢奢想自己有一天會圓夢。
感謝命運,在我七十四歲退休之後,終於可以“隨心所欲”了。雖然激情和靈感都大不如前,但對社會、對人生卻看得更加深刻和透徹。我悟到,一切事物就像是一塊黑白相間的布,如果我們把黑色相加,那這就是一塊黑布;如果把白色相加,那這就是一塊白布。然而,黑布也好,白布也好,不可否認的是,它們都不如黑白格子布漂亮。所以,我的文章不會一個勁地詛咒黑暗,也不會廉價地歌頌光明,也就是說,我不會有那種黑色相加或白色相加的極端行爲。我給大家展現的,就是我眼中看到的一塊塊黑白格子布,真實、樸素、乾淨!
我雖有文學夢想,但一直難以抽出時間從事寫作,這次疫情,把我堵在海南島的一個小漁村半年多。百般無聊中,我拿起了筆,一口氣寫了多篇文章,沒想到反響還不錯。
因爲我沒有博客,不開微博,不是“大V”,也不是網紅,當愛爾公益基金會的秘書長告訴我,在“愛爾公益”微信平臺上,我還有幾千名粉絲時,我又吃驚又感動。儘管我的粉絲數量與那些明星大腕、網紅的相比就是一毛對九牛,但他們依然是我寫作的動力。後來應出版社之邀,我又寫了十幾篇雜感隨想,一直遵循我的風格,不專撿黑,也不專挑白,而是有白有黑。白,就是讚揚祖國的進步,點贊各行各業的凡人小事;黑,就是不掩蓋、粉飾社會上的種種醜陋和不端。
我認爲,愛與善是不可分割的,愛是本心,善是行動。沒有愛的行善是假善,光有愛而無善舉則是空頭支票。所以概括地講,我這本書的核心就倆字——“愛”與“善”。
我的第一本書,註定不會是暢銷書,但我依然是這樣的快樂!因爲如我父母一樣,我也有一本書了!
陳行甲推薦序:母親的芬芳
和陶阿姨成爲公益夥伴和文友,成爲有說不完的話的忘年交,於我而言是一件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中學時候的語文課文《松樹的風格》非常深刻地烙印在我的記憶中,影響着我最基本的人生觀和價值觀的形成。對陶阿姨紅色家庭的崇敬,是我們那一代千千萬萬人共有的情愫。我跟陶阿姨的聯結,最開始是兩年多前我偶然得知陶阿姨喜歡我的書。
後來,我在北京的一個小土菜館跟陶阿姨首次見面,陶阿姨露出明淨的笑容,親切得可以融化冰雪,她笑聲爽朗,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她拉着我的手說話的樣子讓我想起了我離世多年的母親。那天一起見面的還有幾位社會成就很高的企業家和退休的部級領導,即使是旁聽他們的交流,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學習。然而,我感覺到了陶阿姨特別呵護我的感受,好像生怕我受到冷落,她總是沒說幾句話就會面向我,親切地笑着把話題引過來,讓我能夠時時參與到交流中。
陶阿姨成長在革命家庭中,而我只是一個在山區農村長大的普通孩子,但是她的一舉一動讓我覺得我們像是在同一個屋子裡長大的。陶阿姨的父母爲了普天之下的勞苦大衆奉獻了一生,而陶阿姨待人接物的風格恰恰是最能體現這個革命家庭的成長氛圍的。那年春節,得知陶阿姨來南方過年,我和愛人霞一起去看望她,陶阿姨和霞是第一次見面,但她們歡樂擁抱,就像是重逢的母女。後來,我成了陶阿姨創立的愛爾公益基金會(全稱爲北京愛爾公益基金會)的理事,也到過陶阿姨家裡跟陶阿姨和理由叔叔促膝暢聊,陶阿姨還帶着愛爾公益基金會的夥伴來到深圳恆暉公益基金會交流。
和陶阿姨打交道多了,我觀察到她對人對事真的是始終保持着極度的一致性,就如同她看待這個世界的態度一樣——簡單真誠,隨心所欲,愛我所愛,無問西東。拿到陶阿姨的書稿後,我坐在燈下安安靜靜地看完。陶阿姨對她母親的深情回憶筆觸細膩,讓人淚目,讓人動容;她對成長過程中陪伴過她的那些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長輩和同輩的回憶,就是一幕幕革命時期的影像,讓我回憶起少年時看過的《啊,搖籃》,無比溫暖;她對中國現代慈善的奠基人閻明覆的回憶,令人百感交集;她筆下的從醫經歷和慈善事業經歷,看似平鋪直敘,實則靜水流深,無不閃耀着她極度真誠的人性的光輝。
這哪是一個外人想象中的有顯赫家世的人啊,這是一個靈魂乾乾淨淨,內心無比純粹的赤子啊!這樣的書,是能夠給人帶來無盡的溫暖和力量的。能夠給陶阿姨的書寫序,是一件讓我這樣的後輩熱淚盈眶的事。這種感覺不是“與有榮焉”,而是一朵白雲連到另一朵白雲的清爽,也是一陣風兒遇到另一陣風兒的親切;是在他鄉曠野之中遇到家鄉故人的溫暖,也是默契同頻的靈魂在世間相遇的欣喜。
想到“母親的芬芳”這個題目,是因爲陶阿姨僅比我母親大兩歲,我愛人第一次見到陶阿姨後,回來跟我說她恍然間好像見到了奶奶(我們都跟着我兒子稱呼我母親爲“奶奶”)。的確,陶阿姨的笑容與我母親極爲相似。陶阿姨曾跟我說,她特別喜歡我在《我是演說家》上講的那篇《我的母親》,我想這是她們乾淨善良的靈魂在共鳴。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陶阿姨的母親曾志老人,她是中華民族母親形象的時代縮影,只要提到曾志老人的名字,我們就會聯想到母親。
謹以這些簡單的文字爲陶阿姨的新書作序,祝願陶阿姨和理由叔叔身體健康,快快樂樂地安度晚年。
【關於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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