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打人事件：中國女性的「受害者有罪論」

中國河北省發生的「唐山打人事件」引爆輿論沸騰，儘管圍毆女子的9名嫌犯都已經被拘捕，但事發至今民怨和後續效應仍未平息。 圖／中新社

「中國給你的『深夜擼串安全感』....？」中國河北省發生的「唐山打人事件」引爆輿論沸騰，儘管圍毆女子的9名嫌犯都已經被拘捕，但事發至今民怨和後續效應仍未平息。唐山市官方緊急祭出名爲「雷霆風暴」的犯罪打擊專項，以執法雷厲風行的姿態期望安撫輿論，但另一方面在社羣的言論混戰裡，卻也出現了指責被害女性的「受害者有罪論」說法——如果當事人不要反抗，是不是就不會被打？甚至還有「被摸一把和被揍一頓，哪個划算」的謬誤指責。唐山事件持續延燒，之中又牽動了中國什麼樣的敏感神經和社會問題？

唐山打人事件發生於2022年6月10日凌晨，位於河北省唐山市一間「老漢城燒烤店」，店內左側牆邊有三名女子正在用餐，另外一位綠衣外套的男性陳繼志上前攀談搭訕，從監視器畫面中拍到的影像，陳繼志在說話的同時就一邊伸手摟上其中一位白衣女子的腰部，當場被女子大聲斥責「有病吧你！起開！（走開）」。

沒想到騷擾搭訕不成的陳繼志，竟出手掌摑該女子，隨即起身反抗，同桌的黑衣女性則拿起酒瓶往陳的頭部砸去，隨後陳在店門外用餐的同行友人進到店裡開始毆打黑衣女子，兩名女性就這樣在現場被圍毆施暴，白衣女更被衆人扯着頭髮拖行到店外痛毆，過程長達3分鐘之久。突發的嚴重暴力讓在場的店家老闆和顧客驚嚇不已，有民衆報警求助，但施暴的9人在大喊「快跑！」後，立即駕車揚長而去。

影片曝光後立刻引爆中國網路社羣的同聲憤慨，接獲報案的警方也在11日接連逮捕了涉案的9名同夥，後續警方的調查中，也證實了施暴的陳繼志等人有前科劣跡，包括陳繼志在內就有5人犯過傷害罪、非法拘禁和尋釁滋事，相關背景的曝光，也就成了新聞和網路輿論口中的「唐山惡霸」。

截至目前6月14日，兩名被毆打成重傷的女子，仍在醫院治療當中，而輿論討論熱度紛亂，甚至也一度傳出女子過世的假消息。這起唐山打人事件之所以引起中國全國性的關注，除了影片令人髮指之外，也勾起了過去類似案例的社會記憶，尤其是中國女性面臨的暴力恐懼、官方執法不力甚至警察消極辦案的累積民怨，進而捲起讓中國政府不得不正視、難以掩蓋的態度來處理。

然而在一系列的討論中，也讓譴責受害者（Victim blaming）的「受害者有罪論」一詞再次浮上臺面。在中國相關報導裡也有人提到，網路上開始出現譴責這幾名女性「在遭到騷擾的第一時間不夠順從，纔會導致遭到毆打」，也有人指責「女性本來就不該半夜去燒烤店用餐」，將受害者變成有罪的謬誤，也成了這次事件發酵的爭議戰場。

警方也在11日接連逮捕了涉案的9名同夥，後續警方的調查中，也證實了施暴的陳繼志等人有前科劣跡。截至目前6月14日，兩名被毆打成重傷的女子，仍在醫院治療當中。 圖／取自微博

▌當爲受害者發聲，卻成了微博「挑唆性別對立之帳號」

至於網路輿論方面，亦有人開始在聚集大量女性用戶的中國社羣平臺「小紅書」上發起討論，其中儘管最熱門的貼文依然是「遇到多人圍毆該怎麼辦？」、「儘速遠離這類穿搭人羣」、「唐山事件給我們哪些警醒」等「女性該如何保護自己」的指導型內容之外，亦有許多人開始上傳自己與男友或男性友人討論的截圖，背後的真正詢問，也在於擔憂到底男性是否能夠同理女性長期所遭受的人身安全恐懼。

用戶「明明只愛胖球」的男友寫道：

用戶「L.」的男性朋友則寫道：

「這很正常啊，現實反正就挺多這種的，只不過正常被搬出來了而已，酒吧打架的也好多啊，只不過這次打得狠了嘛，喝了酒人就不計較後果的。」

這些留言討論紛紛出現了正反兩方的支持，顯示在中國依然有不少人認爲這起事件是單純的「尋釁滋事」，不應將其描述爲性別問題，並認爲將這些議題稱爲女性議題、性別暴力的說法是「大搞性別對立」。

此外，微博亦表示已「禁言265個挑唆性別對立等賬號」，更讓只是想表達恐懼的女性感到不安。「＃禁言265個挑唆性別對立等賬號」更在今日登上微博熱搜，僅次於「＃唐山要求還傷者公道」。

圖／取自微博

圖／取自微博

▌中國女性的憤怒與恐懼有出口嗎？

亦有中國民衆回頭截圖了《人民日報》、共青團中央過去的發言，在網路上瘋傳。在2017年，共青團中央便發了一則貼文，稱「深夜出門擼串？不好意思，美國無法給你這種安全感，在中國這種習以爲常的生活方式，在美國卻可能成爲一道催命符。」2018年，《人民日報》更曾連續三天撰文討論「中國爲何如此安全」。

讓許多女性感到尤其憤怒的是，中國當局多次將「中國女性可以自由深夜出門」作爲標榜治安遠優於他國的證據，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從今年2月的豐縣鐵鏈女案、到本次的唐山打人等一連串事件，後續當局的處理是否又可能真的落實執法，讓下一起案例不再發生？也是許多中國女性感到憤怒又憂心的事情。

便有網友無奈感嘆地寫下這段話，作爲近期不斷髮生性別暴力的感想總結：

「妳在豐縣被鎖，她在商丘被殺，我在唐山被打，她在西安地鐵被扒，她在金山被當排骨砍，我爲女性發聲，爲所有受害者發聲，對壞人必須嚴懲不貸。最近的霧太大了，我快看不清五星紅旗了。」

圖／取自微博